左腿脚踝处伤口隐隐发黑,仿佛笼罩了一团黑气,盘桓上方。
他咬住下唇,抽了一张纸巾,摁压伤口,瞬间伤口流淌出淡黄色的脓水,很快浸透了纸巾。他靠坐墙角,疼得全身发颤,对面落地镜映出他的脸色,苍白如鬼魅。
想到林甘蓝就躺在一墙之隔的地方,他咬紧牙关,不肯迸出哪怕一声痛呼。
伤口流出的脓水一连浸湿了三张纸巾才堪堪止住,那股抽筋拔髓般的痛感随之渐渐减轻,他仰头,大口大口呼气,全身衣服都被涔涔冷汗沁透了。疼痛侵袭,让他的感觉都模糊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如一个世纪般漫长,可抬手看表,只过去了一分钟半而已。
卫生间的窗户没关,寒风吹进来,泛起一股萧瑟冷意。他先拍了一张伤口照片,然后借用卫生间的酒精,简单为伤口消毒,然后慢吞吞穿上袜子。
被疼痛碾压过的身体还有些发颤,手指似乎不听使唤,努力了好几次才成功穿上袜子。放下裤管,撑着墙壁站起身,镜中的侧影一如既往冷峻高大。
然而,他很清楚,此时的他和以前的他,有什么区别。
他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界面,从通讯目录里挑出头像是一个白发老头的霍博士,发送了刚才那张照片,想了想,打了四个字:怎么回事?
他记得霍博士曾经说过,他能恢复到正常人走路的程度,可受伤到现在这么久了,为什么他的伤口还没愈合,反而化脓了?那股剧痛像一根刺,梗在厉晋远的心间,搅动着沉底的不详。
很快,霍博士回拨了电话。
还好他眼疾手快,屏幕上出现来电提示的刹那,立刻掐断电
话,甚至连来电铃声都没来得及传出。
他手指灵动,点开微信界面:别打电话,文字叙述。
屏幕上方出现“对方输入中”的字样,很快传来一句质问:你最近过度使用了受伤那条腿?
厉晋远抿唇,稍稍回忆了一番,受伤以来发生了不少事,云景镇银行遇到枪匪,厉晋行被世纪军算计,林甘蓝在林家受伤……仔细一想,虽然很少有动武的时刻,但最近他的确奔波良多,偶尔还得装装纸老虎,吓唬一下像林健国那样的胆小鬼,那条伤腿用得是挺多。
若是以前,他肯定撇撇嘴不当一回事,但现在不比当年,迟疑片刻还是回过去三个字:算是吧。
“厉晋远,你是傻的嘛!!”连续几个加粗加大的感叹号,厉晋远几乎能想象到霍博士暴怒的样子,若他在身旁,这会儿肯定早吼得整层住院楼都知道了。
“我早说过你的腿需要长期修养,你偏不听话,现在好了,作死的下场就是伤口积液化脓。再这样下去,你就等着一辈子坐轮椅吧!”厉晋远不明白什么是“积液化脓”,但他很清楚后一句的分量。“一辈子坐轮椅”几个字在脑海里徘徊,像是炎炎盛夏的暑气,是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挥之不去的魔咒。
他的手指冰凉,机械般继续打字:解释清楚。
霍博士:“你的伤口感染了大爱国古墓里存活了上千年的强力真菌,以目前的医学水平没办法解决它,只能暂时压制或者唤它沉睡。但过度使用伤腿,会激发它的活跃性,导致伤口积液,积液很快会化脓,一直包裹并侵蚀你的骨肉。”厉晋远握紧拳头:“我不能残废。
”霍博士:“那你就得好好养护那条腿,不然别说恢复原样,可能连正常走路都成问题。”“我不能残废!”霍博士望着屏幕上重复的两行字,相信厉晋远绝不是复制黏贴,甚至能感觉到他的信念穿透屏幕喷薄而出。他深深叹口气,有些遗憾,也有些无力。
衡量再三,他只得让厉晋远得空去找他,当面看看伤口再决定接下来的用药方案。
许久没有回音,如同石沉大海。
——厉晋远洗了把脸,热水泼上脸颊,冷汗的痕迹瞬间消弭,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他对照镜子整理了一番裤管,确保不会露出端倪,才从容地走出卫生间。
神态轻松,步履自然,一如走进卫生间之前的那个他。
回到病房,迎面却见床边坐着一抹丽影,靓丽的红发披肩,仿佛火热的波浪。她和林甘蓝正说着什么,听见脚步声,回眸一笑,伸出五个手指冲他晃了晃:“厉大少,早上好。”“苏小姐,早上好。”厉晋远神色自若。
草草打过招呼,苏棠扭过头,继续和林甘蓝的八卦之旅:“你受伤居然不告诉我一声?要不是我给你打电话,被厉知非那个小鬼头接了,我都不知道!”她最近心烦意乱,连觉也睡不好,一大早醒了,闲来无事索性找林甘蓝逛街。谁知却得到她受伤入院的消息,飞也似地奔了过来。
林甘蓝笑容温柔:“听说我昏迷了一整夜,才醒一会儿,我怎么通知你?”闻言,苏棠回身瞪住厉晋远:“厉大少,那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应该通知我啊!让厉知非那个小鬼头守一晚上,你可真是亲爹的行径,我怎么也比他得用吧!”
厉晋远坐在墙角的单人沙发里看报,视线从报纸上端升起,淡淡道:“事发突然,一时没想到。”苏棠闷哼一声,伏在林甘蓝肩畔,悄悄咬耳朵:“哼,他就是看不惯我跟你俩关系好,故意这种时候不通知我,想挑拨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