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整个国公府笼罩在悲伤的氛围之中,
到处都能听见低低的抽泣声,
一阵寒风吹过,种在灵堂外的槐树开始晃悠,树干干瘪,树枝枯黄,发出吱呀呀的声音。
比哭丧还瘆人。
人死如灯灭,无论是生前的仇人,还是政敌,到了这个地方,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要表现出一副悲伤不已的模样,最好再跟着掉几滴猫泪,以示对逝者的绝对尊重。
这是身为大齐贵族子民,最虚伪的礼仪和道德。
因此,当祠堂内守灵的下人看着长明灯说出:“今天最后一天,明天终于要下葬了,我们不用再熬了。”
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又觉得不妥,拼命的控制自己往下压,
模样格外滑稽。
七日了。
由于李锦溪没有后代,没得直系亲属为她尽孝。
国公府就象征性的召了一批下人,给予丰厚的钱财,
跟着大齐丧葬习俗,前三日的他们滴米未进,后几日也只是吃了些清淡的米粥而已,
还要一直费心费力在这里守着,
身体早就熬不住了。
说明天就完事拿钱了,能不高兴?
外表被刷成黑色的金丝楠木棺材停在灵堂中央,仍旧挡不住颜料下面偶尔露出的流光溢彩,守灵人看着发呆,
乖乖,这上面随便掰一块下来,够他吃一辈子了吧。
不过他也只能动脑子想想,且不说周围有这么多下人和他一起守灵,就说当他抬头,看到贡桌前的两个牌位,上面“顾淮”二字清清楚楚,
顿时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想到这人生前就被称作活阎王,如今下去了,岂不是更加如鱼得水了?
被这么一激,守灵人的脑子瞬时清醒了不少,走过去仔细护着长明灯,心里掐算着时间,这一盏燃完,还需至少一个时辰更替。
房内灯火摇曳,
零零星星的几个下人坐在地上,面上困的要死却都不敢睡,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用聊天来提神。
窗外,一个纤细的身影偷偷摸摸靠近,
双丫髻,身上穿着国公府侍女的衣服。
周蓝先是趴在门缝处朝里头望,见没人注意到这边,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坨浸了水的帕子,
一把摁在窗户上,
纸张很快变得湿润,有种一戳就破的感觉。
她看着满意,接着从包裹里拿出一只手臂粗的竹筒,
听说江湖中的人都是用竹管装迷魂烟,她刚开始信了,也尝试这样做,结果发现就这么食指细的一根管子,里面的量根本不足以将一个正常人成年人迷晕。
于是,她直接改用粗了好几倍的竹筒。
量大,管晕。
竹筒的一端被她改小,成尖口状,大小正好可以放进嘴里。
哦,对了,在这之前先得给自己吃颗解药,
否则等会儿迷魂烟还没吹出去呢,
自己先吸上一口,
那不完犊子了。
想到这,周蓝又多塞了一颗解药进嘴里。
竹筒对着湿了的那部分窗户纸,很容易就插了进去,
烟雾弥漫,
再加上,待在房间里面的人本就劳累多时,
没多久,就昏睡过去了。
周蓝难掩心中的激动,一把推开了灵堂门,
房间内东西不少,刚刚的烟气还没有完全散去
而她的眼里,只有躺在最中间的那口棺材,其后牌位上写着“李锦溪”三个大字,
周蓝腿有些发软,她颤颤巍巍的向前迈了一步,
几乎是同一时间,
脖子上多出一柄刀,紧贴着皮肤,有丝丝寒气随着金属冒了进去。
接着,从暗夜里忽然冒出许许多多的人,
周蓝不敢动,看的出,这些人都是真正的练家子。
为首之人喊了一句:“闭气,有迷药。”
周蓝呼吸一滞。
仅仅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李明煜穿戴整齐,匆匆赶了过来,
等他看清楚周蓝的脸,眉头皱起:“是你?”
还以为能钓出什么大鱼呢,特意吩咐暗卫等人在门外露出了马脚,再动手。
周蓝眼眶又红又肿,里面挂满了盈盈泪珠,事已至此,她知道自己不太可能了,
也是,国公府这么大的府邸,守卫又怎么会如此松懈呢?
她再次祈求,提出白日早已提过的事情:
“我想见一面锦溪。”
不亲眼看见,她永远都无法相信。
明明前几日还分外鲜活的女子,没几天就殁了。
大刀雪亮,背部能够映照出女子的倒影。
执拗,绝望。
李明煜耐下性子安抚:“这个要求,恕李某不能答应,死者为大,下葬前开棺最为忌讳。”
“周姑娘,你也不希望她在泉下都不得安宁吧,请回。”
周蓝听完后神情落寞:“好。”
李明煜松了口气,还真怕劝不住呢。
“那走……”
忽的,刀下女子像发了疯一般,不管不顾的向前冲去,事发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