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不想你担心，你姐姐的人手得力，又有商行照应，路上不会有事，至少比陷身于战火让人安心……”赵璟揉着她的头发温声劝慰：“你这是长时间以来一直提着一颗心不曾放松过，乍一听闻人到了跟前既吃惊又后怕才哭的……他们今日该是要出关了……”
“先洗洗脸，”好半天赵璟才将人松开，打一盆水来看着她洗了脸理了头发，又到抽屉里拿出张舆图来展开后道：“你姐姐他们今日能到鹤鸣关，正常情况下须得停留一到两日等待验看公凭才能出关，辎重较多，估计六日能到睦州府，咱们轻车简从，七日便能到五原县，再往前是惠民县，八日，最多九日咱们就能接到他们——”
赵璟的手指在舆图上轻点两下，“惠民县或者姚城县，返程就不着急了，赶回家过中秋是晚不了的，你没有专门的男装，其他人的穿起来并不方便，还是穿骑装，累了我带你。”
次日天未亮时六骑一车便匆匆启程，杨娉虽也习武但实在比不上他们五个，泰半的山路，马车颠簸，便骑一半让赵璟载上一半。
与赵璟的估计相同，三日到了云州府，七日到达了云睦二州交界处的五原县，五原县很大但县城的街道却比别处破败许多，热浪和腐臭交杂着你推我搡的往人的鼻子里钻，还到处都是拥挤成团的苍蝇。
很恶心。
大中午的，墙头上长着荒草，墙根下窝着打瞌睡的人，不是几个人窝在一堆纳凉说话，是每个人独自窝成一团，小腿、大腿和身子折叠在一起的窝成一团，多出来的头被一根筋吊在双膝之间，一会晃悠一下，再一会再晃悠一下，似顺着墙根生发出的蘑菇的似的，是筋在抖。
看一行人经过，筋就拎起了头，晃悠了几下才定住，然后撑起眼皮透过额前头发的缝隙偷偷地瞄，那眼神就跟隐没在阴影里伺机偷东西的老鼠似的，让杨娉忍不住觉得后背发紧。
赵璟就把杨娉摁在了怀里，冯璜也有样学样，孟飞和小辉则一前一后的都亮出了随身的兵刃。
“上次我们从这儿经过时也是如此，总感觉怪怪的，可等我反过头再去查时却是什么也没有查到，就只是人少，穷！” 出城行至乡野冯璜才出声。
赵璟也点头，这种感觉他也有，还曾书信与父亲请他派人查过，同样一无所获，“三不管的地方最容易滋事，要绕过县城可还有其他的路可走？”
这个小辉最熟，闻言催马疾走两步应声：“有，但都是田间小道，单骑能行，马车过不去，辎重大车更不成，这五元县的县令之位已经空悬两年，上次闹雪灾最严重的也是这里，多数房屋到如今都未修缮，穷的，用老百姓的话说这里的人长得都比别处矮一寸。”
杨娉怔忡了一会儿细细回忆过去又重重点头，确实，她说怎么感觉怪怪的呢，男人的个头像女人，女人的个头像孩子，至于老人就更不用说了蜷缩的愣是看不出高矮来，那萎靡不振又秃头秃脑的样子还不如墙头上被晒蔫的荒草。全然没有别处的乡民虽也黑也瘦但该有的精气神儿还有的样子，“感觉病恹恹的，是灾后闹过瘟疫吗，怎么如此古怪？”
赵璟摇头又点头，“没听说有瘟疫，但确实有古怪，且此前三任县令均是意外而亡，长的任职不足半年，短的死于来任的路上，查来查去又都是意外，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不祥之地，后来干脆就没人愿意来了，被直接任命的要么求人托人换地方，要么干脆直接罢官……藩王不具备官吏任免权，父亲虽已上报但也只能推荐一两个人罢了，这里的事，先前的三个县令之死俱已盖棺定论，也未找到可供挖掘的线索，所以只能等待时机再行查探。”
当夜他们是在外露宿的，找一处有水的旷野燃一堆火再扔几把驱蚊的药草便可。
大夏天的坐在火堆旁太热，水边又全是蚊子，杨娉转悠了三圈才寻了块还算光洁的石头拉着赵璟坐了上去，望着漫天的星斗出神。
余霜还惦记着向孟飞讨教功夫的事，却是抓鱼回来后又不见了孟飞的踪影，气嘟嘟的将鱼抛给冯璜。
鱼尾巴扑棱棱乱蹦甩了一身的鱼鳞，冯璜也不恼，拿了鱼去剖去烤。
众人都笑，小辉差点没把串在棍子上的饼扔进火堆里。
“赵公子让孟飞返回去查城中之事了？”余霜还问。
“是。”赵璟帮着撒谎，他总不能说孟飞为了不看冯璜咬牙又拿了两块干饼爬到远处的树上去睡了吧。
当然在树上睡也有好处，那就是不用睁着眼值夜，嗯，冯璜替他——赵璟和小辉各值一个时辰，冯璜得值两个时辰。
次日傍晚入惠民县，跟守门的衙差打听了说未见大批车马入城的消息后便寻到城里最大的客栈要了三间上房，冯璜和赵璟居左，孟飞和小辉居右，将两个女子夹在了中间，又要了热水和饭菜简单拾掇一番后早早地歇了。
杨娉除了前半夜睡得踏实外，后半夜几乎就是在胡思乱想中挨过的，脑中一忽儿是早年同姐姐一起玩耍一起吃饭的场景，一忽儿又想象着姐姐如今的模样，想到姐姐他们瞒着自己一路奔波过来的样子，想到遥远的西疆，最后又想到了赵璟的身上，那人就在隔壁……姐姐一定会认可他的吧？
天光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