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纯木结构的两层小楼,大舅成亲时,盘下来的,如今已有四十多年的历史了!屋子密封性很好,丝毫不透风,但隔音到底是不行的,阳锦羽只听得木墙的另一边,传来几位外婆们的问答声!
“羽羽在哪里做事?做的什么工?工资多少?”
外婆答:“广州做记者,几千块一月。”
“羽羽有对象了没?”
外婆答:“没有,她才24岁,还小,要留在家里孝顺孝顺再嫁的。”
24岁?
这说法,实在让阳锦羽无地自容!外婆已经连续四年这样介绍她了!只因,外婆们能接受女子不结婚的年纪,最多二十四五岁。
大表姐悄声道,“奶奶跟她们说,我今年才二十四岁半,可我过完年都三十了。”
姐妹两相视一眼,瞟一眼隔壁房间,有些哭笑不得!
阳锦羽昨日回家,今日冒着风雪爬了半座观音山,来了观音岩的外婆家。只因大舅前几日过世,她却没能及时归来,心中焦急又内疚。
可大舅妈和大表哥不在家,外婆被一群老人家围在柴火灶旁话家常。阳锦羽只能和大表姐躲在这客厅烤煤火!
“大姐姐,那边柴火有烟,熏眼睛,这边煤火太呛鼻,一氧化碳该是太浓,脑壳疼。我出去站一会。”阳锦羽站了起来,揉着额角往门外去。
开门,跨过齐膝盖的高木门槛,外头除了冷,其他的都好,还是多待一会吧。
大表姐申皓月跟了出来,她才送走了她的父亲,神情疲倦而凄冷,却不忘安抚阳锦羽,“若是冷,再进去。”
阳锦羽点头,又愧疚的垂头,大舅这事,该是她心里头过不去的坎了!这时,听得村口方向传来“沙沙沙”的踏雪声。
脚步声越走越近,循声望去,见路上由远至近走来一个熟悉、又不太熟悉的身影。
等他再走近一些,才认出来人正是“梅先生”!
此时,离他们父子打架之事,已过了二十一天之久!
他是村里八九十年代的高材生,叫什么名字大家都忘了,只他自称“梅先生”。
梅先生却未能结婚生子,也没有正经的工作,以前是村里的人民教师。但是梅先生面对村里这群蠢货,他觉得继续教下去,是对他智商的侮辱,便声称:“宁愿去放养一群鸭子,也决不再教书!”从此他就滚出了那个,他刚开始就结束了的教育界。
观音岩的人的智商,确实两极分化严重,十个里边有那么一个聪明绝顶,但大多数是蠢蠢的、憨憨傻傻的!
这个村自古以来,就与外界接触不多,婚姻大事,也只是村里人亲上加亲或者换亲,导致一村人多多少少都是亲戚!也导致后代子孙脑子不太灵光!
不怪梅先生有此想法,实在是教一群学生三年,可简单的加减都不会时,真能逼疯他的!
村里有很多关于他的传言,都说他疯了!他做的最疯狂的一件事,是08年北京奥运会前,在无人知道的情况下,身无分文地离开了村子。
最后却是北京中央中委通知到省,省通知到市,市通知到县镇,镇子又通知到观音岩支书,村支书亲自去北京,将影响市容市貌的梅先生接回村来。
问他什么时候离开的村子?怎么到达的北京?他一言不发,至今成谜。
那么不巧,阳锦羽的小舅就是村支书,因梅生之事被上级批评,又为了去北京接他而耽搁了几天农活。小舅把他给数落了一顿,从此梅先生再不离村,也不喜说话了,他觉得跟一村子蠢人无话可说。他是自傲的,但村民都说他疯了。
这么一个不出门的人,在这么一个大雪天,从进村的路上走来,这就跟天方夜谭一般神奇!特别是阳锦羽和申皓月,在不知他故事的前提下,着实惊讶!
申皓月先问出口,“梅先生,您老这风尘仆仆地从何而来?”
跟梅先生谈话,一定要文绉绉的显得很有文化,否则人家梅先生理都不理你。
梅先生看过来,走近几步,才止住蹒跚的脚步。
只见他全身只裹着一个棉衣,空荡荡的裤脚在风雪中摇曳,显然他还没穿棉裤,脚上也只穿着单薄的解放鞋,全身冻得发抖。
头顶乱糟糟的头发上,结着冰,冰上一层雪,雪上冒着热气,想来他的头发是再也不用洗了,雪用升华的方式将他的头发一根一根地洗礼过了。
他脸上一层薄雪,眼神涣散,鼻梁通红,嘴唇冻得红中发紫,正大口喘着气,暂时没有要开口说话的迹象。
他双手也冻得通红,肿得像萝卜头,想来是生了冻疮了,右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是他用来做拐杖的,爬观音岩专用;左手里提着一瓶不剩三分之一的二锅头,晃着身子打量着眼前两人。
见到他如此犀利哥般颓废的情景,申皓月和阳锦羽闭上了嘴,不敢多问,真怕他是如传说中的疯了,听说疯子也是会打人的!
许是听到了屋外的说话声,外婆急匆匆打开了灶房的门,她眼神不太好使了,眨了眨双眼,打量了良久,才“咦”了一声,“哎呀,梅宝,怎么成这样子了?啊?你这是才回来呀?快进屋烤烤火再说。”
梅先生抬头看一眼这木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