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老者也能。
不过，程志眼神中的那一丝不喜却只有他知道。
当初，夏吉在为程志测命的时候判断他是神弃之人，这个判断这些年给这个少年、给整个程家带来了很多苦恼。
天命难测，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夏吉敢说天下无人测命能够十分准确，他测命能得五六已是难得，却不想这次会错得如此离谱。
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过错。
夏吉来到程志跟前，看着半躺在竹椅上闭目养神的少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程志感觉到了来人，睁开眼睛，看见夏吉的瞬间有些错愕，漫不经心地行了一礼，问道:“司祭大人找我有事儿？”
夏吉一怔，随即答道:“老夫有一事不明，程志小友为何突然之间能够开口说话了？”
“如果我说我生下来就会说话，你信么？”程志很随意的回答道。
夏吉愣了愣，只觉得程志是对自己心怀怨念，才会故意说出这等荒诞不经的话来戏耍自己。
不过，他还是笑着摇了摇头，认真地回道:“世间无这般人。”
“为何？”程志同样一脸认真地问道。
看见程志这副模样，夏吉有些架不住性子了，心想这本就是无稽之谈，哪有什么为何，吹胡子瞪眼道:“没有为何，就如一加一等于二一样，你要问我一加一为何等于二，我也不知道如何去证明，因为本身就是这样的。”
程志心中泛起了嘀咕，小声说道:“这能是一回事吗？”
在他看来，一加一等于二是毋庸置疑的。而自己生下来就会说话，也能够听懂别人说话，这也是事实。这老头将二者混为一谈，着实比较“二”。
程志的声音很小，常人根本无法听到，因为他本来也就不是说给别人听的。
不巧的是面前这两位老头都不是常人。
夏吉抚着额头，显然有些头疼。
虽然不是一回事儿，但理就是那么个理。
另一位老者则是开怀大笑，耐心解释道:“语言之能本就是后天启智所得，你在母胎之中都无法接触后天，如何生来就会说话。”
听到这里，程志开始困惑起来。
眼前这两个老头不似是在欺骗自己，可是在他的记忆中，他确实在出生之时便能够听懂语言了。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出生之后，父亲便抱着自己到宗祠取名。
那时，他虽然还无法睁开眼睛，但是清楚记得父亲说的每一个字。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程立今日喜得麟儿，取名为‘志’，望祖宗保佑他茁壮成长，志存高远，将我老程家发扬壮大。”
那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哦！原来我叫程志。”
而且，他确信自己是会说话的，只是不知为何，每次话到嘴边总是说不出来。
他本以为人生来就是这样的，自己迟迟无法开口说话，可能是因为自己患上了某种怪病。
也正是因为这种“怪病”，导致了自己出生以后体弱多病，才会让自己被眼前这个“可恶”的老头误判为神弃之人，遭人唾弃。
如今，这个怪病意外消失了，自然也就与常人无异了。
可是现在，眼前这两位老人的话让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与别人有所不同。
这让他感到恐慌！
从他出生到现在，一直被别人当做异类看待，受尽了别人的眼光，还连累家人受了许多委屈。
他早已受够了！
索性，他不再辩驳。
也好在他没有继续辩驳，若是让这两位老者知晓了他生来便能记事，估计又会面临许多拷问。
夏吉见程志迟迟没有说话，考虑到他身子尚还虚弱，便也不在多言。
而他旁边的那位老者继续较真地问道:“若你真的生来便能言语，又为何沉寂至今呢？”
程志想了想，说道:“可能学会闭嘴要比学会说话困难许多，所以上天要我说话前先学会闭嘴。”
老者听见这话，并没有立即搭话，而是在心里思忖了好一会儿，突然顿悟似的说道:“妙哉！妙哉！小友这般年纪便能说出如此至理，实在是妙不可言。”
接着，他又激动地说道:“待你身体康复以后，一定要随你姐姐一起来庠序，我教你读书识字，助你启智，将来修行上必有造诣。”
“我能识字。”程志不假思索到。
“什么？”两位老者同时脱口而出，脸上皆是写满了“不可置信”。
正在此时，张秀正好过来，温和地训斥道:“小孩子不可妄言。”
程志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又说了不该说的话，急忙解释道:“阿姐闲暇时间教我识过几个字。”
两位老者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程志本身就不是神弃儿，能偶然从姐姐那里学到几个字也实属正常。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此之前，程志一直被所有人当做神弃儿看待，程欢又怎么会教他识字呢？
……
直至正午时分，宴席结束，众人这才悠悠散去。
夏吉和那位老者同行。
“谷老头，你觉得程志这孩子如何？”夏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