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上的积雪终于消融殆尽,被冰雪积压一冬的小草开始显露新芽。
野兔从地洞里探出头来,新奇地看向四周。
鹰击长空,发出长鸣,锐利的眼睛扫过大地,搜寻猎物。
微风掠过雪山抵达草原,风中仍夹杂着丝丝凉意。
石门镇地处四山包围之中,四座大山为它挡住了高原的寒气。山风又带走了烈日的酷暑,无愧于洞天福地之称。
整座小镇错落有致,阡陌交通,屋舍俨然,鸡犬相闻。
炊烟袅袅升起,有山泉自西山流淌而下,贯穿整座小镇,一路向东,注入亚水。
远远望去,宛如一副绝世的山水画,静谧而美好。
此时,镇东的一户农家却突然传来了男女激烈的争吵声。
只听见女人大声质问道:“程立,不是我不想要这个孩子,只是生下来你养的起吗?”
男人听见这话,立马如同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来,方才的怒火也化为了深深的无奈。
女人看见男人这副模样,意识到自己的一时气话中伤了眼前这个深爱的男人,转而开始心疼起来。
男人名叫程立,是一个苦命人。
在石门镇,家里男丁的多少直接决定了家族的势力。
程家人丁稀薄,一直以来都是一脉单传,家族因此势微,邻居之间相安无事还好,一旦发生点矛盾就只有被欺负的份。
到了程立这一代,家族终于是出了两位男丁,程立还有一个小自己七岁的弟弟,名叫程华。
程立尚还年少时,石门镇被外界发现,被纳入北王府管辖。
恰时北辰帝国与东阳帝国开战,北王作为北辰帝国的臣子,责无旁贷。
程立的父亲便在那个时候被征去当兵,上了战场,死在了战场上。
母亲也因此得了心病,不久之后郁郁而终。
于是所有的担子都落到了程立的肩膀上,那时他还不到十七加冠成人之龄。
好在命运没有继续捉弄他,在他二十岁时,有幸迎娶了镇上大户张家之女——张秀。
不久之后,两人便有了一女,唤作程欢。
虽说张家是镇上的大族,可毕竟嫁出去的女如同泼出去的水,张家自然不会给予程家太多帮助。
再说,程家积贫已久,张家能够给予一点小恩小惠已是难得,不可能为了一个扶不起的小家族耗费家力。
如今,张秀再怀身孕,本来是一件喜事,可是对于已经育有一女的夫妻二人来说,一时间却是犯了难。
思来想去,张秀决定瞒着程立去找镇上的郎中讨几副打胎的方子,将肚中的孩子打掉。
行至半路,不知道从哪里走漏了风声,被匆忙赶来的程立拦住,强行拎回了家,夫妻俩也因此发生了争执。
程立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境况,如今只育一女生活已是相当艰苦,若是再要一个孩子,可想而知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自石门镇被纳入北王府管辖以后,这里的人们生计便愈发艰难了。
放在以往,石门镇虽有贫富之分,却无贵贱之别,大家互帮互助,生活总还勉强过得去。
可是现在,不光要向官府缴粮纳税,战时还要应征出山。
程立过得如此窘迫,和那位世人称颂的北王脱不了干系,他心中是颇有怨言的。
过了许久,程立下定了决心,坚定地对妻子说道:“生下来吧,大不了我以后在辛苦一些便是了!”
张秀没有说话,只是泪眼婆娑地看着那张土黄色的脸,已完全不像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面貌,心中暗道:“你还不够辛苦呢?”
程立见状,怅然补充道:“虽说已经许多年没有大战了,但世事无常,说不定哪天就要上战场。如果能够生下一个儿子,为程家延续香火,就是死在战场上我也无憾了。”
说到这里,张秀立马伸出手轻轻的挡住了丈夫的嘴,“不许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就这样,这个还未出世便险遭劫难的孩子终于是被保留了下来。
往后的日子,夫妻俩愈发操劳了。
程立每天早出晚归,侍奉几亩薄田,迫切地希望能够在有限的土地里收获更多的粮食。
张秀除了操持家务外,一有时间便在织机上劳作,织布换取一些碎银补贴家用。
有的时候,男耕女织的生活并不逍遥自在。
重要的是,不管身处何种境地,都要努力地活出希望。
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给予了这对劳碌的夫妻许多希望。
次年三月,北境还处于冰天雪地之中,石门镇已经迎来了春暖花开。
初七这天,在夫妻俩的翘首以盼下,孩子如期出生了,是个男孩。
程立喜出望外,当即将孩子抱到宗祠,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取名“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