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千里不留银,满地的碎银月光,打在孤身跪立在宗府门外的李玹身上。
月光印衬得李玹这一身白衣,更显孤清。
两个时辰前,宗静进了宗府府门,李玹便在宗府外,跪了两个时辰。
“殿下!”陈城着急大喊,翻身下马,跑去李玹身边。
陈城得了李玹的吩咐,去了京都郊外接烟儿和福伯他们,去之前李玹就跪着了,他没想到,回到宗府,见自家殿下还跪在门外。
陈城弯腰,作势要扶起李玹,“殿下,别跪了,您跪在这儿,宗女史也看不见。”
李玹想:宗静看不见便看不见吧!
陈城见李玹执意要跪,痛心地劝说道:“殿下,您不能这么糟贱您的腿。风院判说过,您的腿若是久跪,会废的。殿下!”
李玹拨开陈城扶他的手,问:“人呢?”
“宗家的人,都在后面的马车上。”陈城回道。
李玹平静地看着宗府紧紧闭上的府门,轻声开口:“陈城,让她的侍女敲门。”
宗府内,月华似剑光,在一寸一寸的,将宗静的血肉割开。
宗静觉得,她的心好痛啊!
宗静捂着心口,哭得不能自已,涕泗横流,眼睛已经哭得泛起了红血丝,眼皮也水肿着,泪珠一颗接着颗地,淹湿了她鬓间的头发。
宗静恍惚间,好像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不断地响起。
宗静从棺材里,撑起身,仔细听了听,咚!…咚咚!……其间,还混杂着烟儿的叫门声。
宗静喃喃自语,“烟儿,是烟儿。”她现在迫切需要一个能依靠的人。
宗静抹着泪,爬出棺材,踉踉跄跄的跑着,去给烟儿他们开门。
宗静到了宗府大门,抬起重重的门栓,“嘭!”的,丢在地上,转身撑开门。
宗静的衣裙未换,浸着刺眼的血色,大门一开,宗静见李玹跪在地上,张口就赶人,“你怎么没走!”宗静的声音沙哑着,是哭得久了,伤到了嗓子。
“小姐!”烟儿怕宗静触怒李玹,喊了宗静一声。
宗静看着李玹,不由轻嗤,哭笑着说:“你要跪,便跪吧,你就是跪残了!跪死了!我大哥也回不来了。”
陈城见李玹一声不吭,急得他自己开口向宗静解释道:“宗女史,宗大人进宫时,我家殿下已经稳住了大局,惠王的人也全被控制住了。是有人向我家殿下放冷箭,宗大人推开我家殿下,才被箭射中的。”
宗静蹲下,平视着李玹,“是吗?看来,想让你死的人,还真不少。”宗静语气淡淡的,却是在说讥讽李玹的话。
李玹只是跪着,一句话也不说。不是他不想说,是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要道歉吗?还是要求原谅?或是说些辩解的话?他不知道。
宗静见李玹一脸凝重地跪着,也不知他眼里汹涌的光,是冰还是火,宗静心中苦笑。
而后深深地叹息,无奈又无情地开口道:“李玹,我知道,我大哥的死,不关你的事,是我大哥他……运气不好。你起来吧,我受不起!”
如今,景武帝薨逝,宣王远在赶来京都的路上,惠王发动宫变,被李玹斩杀在永极殿外。可以说,这个天下,已经是李玹的天下了。宗静是真受不起李玹的跪。
李玹心有愧疚,过不了他自己那关。宗静说完,李玹还是不动,
宗静声量放大,向李玹吼去,“李玹,你跪着有什么用,是我大哥能活过来,还是你能替我大哥去死。你跪死了,我还得为你赔命,你是想让我也死吗?”
李玹有了反应,终于出声,“宗静,我不会让你赔命的。”
宗静听了李玹这话,冷笑道,“李玹,你难道不知道,咱们的太孙,哦不……应该改口叫陛下了,他那般阴狠的人,你若死在我宗府门前,他会放过我?”说完,宗静抬头,冷声吩咐陈城:“扶你家殿下起来。”
这回李玹没再拦着陈城,让陈城将他搀扶起来。夜里地上湿寒,李玹跪久了,刚站直,便因膝骨刺痛,重心不稳,陈城一时没抓稳,让李玹侧偏倒去。
宗静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接住李玹,可手将将抬动,她就意识到什么,停了动作,手也顿在了身侧。
不出意外的,李玹左膝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宗静甚至还听到了骨头撞地时,发出“嘭”的一声微响。
宗静的心,也跟着这声微响,顿跳了一下。她强迫自己挪开视线,不去看,更不要去想。
宗静死死地捏紧了手,淡漠着说:“回吧!我以后不想再见你了。”说完,转身走了。
李玹手撑在地上,看着宗静离去的背影,重复着宗静的话,“以后都不想再见我了吗?”
李玹心中悲戚,他好像又一次被人抛弃了,凭什么,他不服,既然都说不是他的错了,为什么还要离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