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回想了片刻,似有所获,微微皱起眉头,沉声问:“前任太史令?可是宗决明?”
“回禀陛下,是的。”
一言既发,皇帝脸色大变,本就被气得不轻的皇帝,知道宗静的身份后,更失了气度,厉声训斥:“咳……你闹这出,煽动百姓,意欲何为?咳……”
在场的人,除了李玹,都被皇帝吓得伏跪在地,纷纷噤若寒蝉。李玹向宗静使了个眼色,让她收敛点。
接着,从怀里取出一块手帕,递呈皇帝,“父皇息怒,当心身体。”
宗静虽然料到皇帝会生气,可亲身经历一番,便也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可开了头,便得把尾收了。
宗静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开口:“陛下,民女有话,望陛下屏退左右,垂耳一听。”
雪地里,宗静的话掷地有声,皇帝静静地望着跪在雪地里的宗静,望了良久,终于,“你们都下去……玹儿,你也下去。”皇帝开口吩咐众人道。
待人都走远了,皇帝才问:“你抬起头来,要与朕说什么?”
宗静跪直抬头,“陛下,您刚刚说小女煽动百姓。可是,陛下应该知道,自古圣贤,乐闻诽谤之言,听舆人之论。即便是没有小女,舆论也是在那儿摆着的。那些言论虽看似无形,却极其有力,若不能制止,天下怨谤,尘诽于后世。我想,陛下也深知这个道理,否则,陛下也不会让小女的父亲改大邺史。”
皇帝气急败坏,将李玹刚刚递给他的手帕,摔到宗静脸上,“你想做什么?”
条件反射,宗静闭了眼。但随后,宗静强撑着一口气,睁开双眼,直直的跪立在雪地里,直面天子之怒。
这一幕,看得远处的李玹心惊胆寒。
皇帝缓了缓,“你冒这么大的险,应当不会只是说几句话吧!”
“陛下,古今史料,后世之言,不仅源自官家记述,更多的是民间口耳相传。野史横行之下,陛下即便改了大邺史,怕是也不能如意。小女认为,堵不如疏。”宗静试探着说道。
接着便停下,看了看皇帝的反应,宗静见他情绪还算平静,便接着说:“陛下继位以来,省刑减赋、任贤革新、内修政明、外战强敌。陛下的圣明,无论是当世,亦或是后世,百姓都将赞扬传颂。今日小女的话本,不就刚好说明了吗?百姓并不在乎过程的虚实,但结局人人都知道,这改变不了。而陛下当年做得确实欠妥,这点不可改变,小女愚见,史书可改,却不能全盘推翻,有虚有实,才是万全之策。”
宗静此话的意思,宗家愿意替皇帝美化这段历史,但却不会改史。
大邺史里,宗家原先写的那句史实:“景武帝弑君弑兄,乃得其位。”将不会再出现。
虽然这和皇帝想要的结果差多了,但,宗静也只能答应这么多了。毕竟,写史者,不能直书,已是大错。
宗静说完,心跳个不止,在寂静的雪夜,空荡的街巷,心跳声,咚!咚!咚!的一声接着一声,好像在宗静耳边敲响一般。
……
李玹远远看着宗静,不知她与皇帝说了些什么,没一会儿,就见皇帝招手,叫人过去。李玹快步走到皇帝车驾旁,抬手作揖礼,“父皇,有何吩咐?”
“将她打五十大板,关入诏狱。回宫!”
皇帝话落,嘭!的一下,宗静重重将头磕在雪面上,“谢陛下隆恩。”,
说完,宗静便瘫软跪坐在地上,不是怕受刑,相反是庆幸。皇帝没有立刻杀了她,她便知道,皇帝将她的话听进去了。
宗静跪坐着,只能看见李玹恭送皇帝车驾的背影,车走得远了,李玹挥手示意近卫,让他们将宗静扶起来。
雪地冻骨,宗静跪久了,起身时有些脱力,向前踉跄了一下,在险些摔跪时,李玹快步走到到宗静跟前,双手稳稳地扶住了宗静。
趁此机会,李玹凑近宗静耳边,小声耳语道:“胆子这么大,我还是小瞧你了。”
宗静挑眉,笑着说:“殿下谬赞!”
呵~这不服管教的样子,也不知宗家是怎么养的。
李玹薄唇轻启,吓唬她道:“宗小姐,希望你待会儿,也能这么笑下去。”
……
五十大板,皇帝既有口谕,李玹再如何,也不敢抗旨不遵。
“混蛋,下这么狠的手。”宗静大骂。
京都诏狱
宗静趴躺在稻草堆里,后腰以下,血肉模糊,渗出的血将月白色的衣裙,染红了一片。宗静吸了口气,疼得“嘶~”的叫了一声。
牢房外间,李玹和陈城不知悄悄靠在牢墙边多久了。原本,李玹是来看宗静的,却听见宗静正一个劲的骂他,骂得难听且狠辣,他怕贸然进去,吓着宗静。便等在外间,想着宗静骂完再进去,可不想,这一等,便等了这么许久。
“王八蛋,区别对待,给宗恒就安排得好好的,炭火、棉被要啥有啥。我这儿……连块布条都没有,过分!”宗静骂得急了,扯着伤口,嘶……
李玹在外听着,心里暗叫冤,他那知道宗静要来,况且这诏狱又不是他家,想往里搬什么就搬什么。宗静来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