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宇有些想念凉皮的味道了，于是就让机器人帮忙，自己做了一些。
结果做多了。
今天姜鹊的学校，组织去伏羲星郊游，中午杨冬很少回来吃饭，姜宇看着一大碗凉皮有点为难。
好在杨冬趁着休息时间，回家来拿书, 姜宇自然不会让她就这么空着肚子回去。
杨冬有很多纸质的书籍，她虽然多次冬眠，但姜宇一直给她保存着，并一直带到了新大陆星系。
如今这些书都要变成古董了，杨冬的很多学生都喜欢跟导师借书看，似乎是想感受一下阅读纸质书籍的感觉。
不过也闹出过不少笑话，有许多学生拿到书籍后的第一个反应是，命令书籍自己翻动。
但是书籍一动不动，起初那个学生还以为是坏了。
在拿起来检查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些书籍没有智能芯片，也没有任何智能设备，原来在导师的时代看书要自己去翻！
对于那些学生们来说，这无异于是一个巨大的“考古发现”！
餐厅里，杨冬吃了一口姜宇拌的凉皮：“有点辣。”
“嗯，蒜不小心放多了。”
现在的一头蒜，跟个小南瓜差不多大，很多时候都一瓣一瓣地卖。
对于现在已经不太进厨房的姜宇来说，这种佐料难免会放少了或者多了。
姜宇指着客厅里的两本书：“又有学生想要考古？”
杨冬笑道：“按道理说，你我都来自古代，阅读这些资料，的确像是在考古。”
她喝了一口饮料接着道：“我只是希望现在的学生, 还能知道纸质书籍的样子。
“哎，再过些年，我估计就算给他们一本书, 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看了。”
姜宇一愣：“你好像有些更高层次的担忧？”
“嗯，”杨冬嚼完口中的凉皮才道：“通过这件事, 我倒明白了你所提出的‘空中楼阁效应’。
“现代人连书都不会翻了, 大量当年需要我们自己动手操作的事物，如今只剩下跟人工智能说一声，甚至有许多人懒得说，干脆让人工智能自己看着办。
“我担心他们长久的与生活脱节后，会让他们的思维和意识完全脱离了生活。
“而一个人，如果没有了生活的支撑，会对人生没有体验感，会引发更多思维上的问题。”
姜宇点点头：“所以你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多‘触碰’一下知识？”
“对，”杨冬道：“你的形容很准确。
“有时候人的意识很奇怪，很多抽象的东西都需要足够的载体做支撑。
“就像知识，见到了实体的书籍，会对知识产生更直观的感受。”
两个人吃完了饭，喝着饮料继续这个话题。
姜宇笑道：“这是个很好的想法，但是，怎么说呢，就好像我们在距离原太阳系几十光年外吃凉皮一样。
“在几个世纪以前，人类可能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太空殖民地的景象。
“但是那时候的人一定想不到，都殖民新世界了，我们竟然还在吃几个世纪前的食物。
“我想这才应该是新生活跟旧生活的关系吧, 两者有明显的界限，但又互相掺杂。”
这番话让杨冬陷入了沉思。
姜宇继续道：“就像我做的凉皮，皮子和面筋是机器人蒸出来的，黄瓜和胡萝卜的味道比四个世纪鲜美多了，唯一不变的可能就是蒜的味道。
“还有现在的麻酱也比我上学的时候更好吃，醋、味极鲜等等的味道都有明显的改进。
“这是新时代带给我们的变化，凉皮还是那个凉皮，但是在四个世纪之前，没有能跟我一边聊天，一边制作皮子的智能机器人。
“也没有大腿粗细的黄瓜和胡萝卜，以及这么精致的调味品，难么它还是原先那个凉皮么？
“就像对公元世纪的我们来说，那时候的饭菜跟明朝时候的饭菜能一样么？
“所谓的祖传工艺，经历了四百年的时间，也不会一成不变！
“如果我们现代的事物真的跟四百年前完全不一样，那只能说明，这当中发生过巨变，让饮食文化产生了断层。
“就像星舰地球，据说他们现在都已经在考虑，是不是要以注射的方式效率更快地补充身体所需的能量。”
杨冬长叹了一口气：“你现在越来越像是个哲学家了。”
姜宇喝了口饮料苦笑道：“拜你所赐。”
两口子一般都会互相影响，杨冬缜密的逻辑思维对姜宇的影响也很大。
以至于姜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家庭间地谈话，很容易上升到哲学高度。
杨冬笑了笑：“你说得没错，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特色，就算现代人不看纸质的书了，但他们也看电子版书籍。
“我认为知识因为纸质书籍的消失而变得不立体，可能是我过于敏感了，只要文明还向前发展，知识的载体就不会消失。”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我还是会把纸质书籍给学生们看，就当是让他们对我的知识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那种感觉应该是：导师的那些知识来自于‘古代’，跟现在的触感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