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弘远这才忍着眼泪摇了摇头:“我相信贺大哥的,我就是…”
就是担心贺路安再也回不来,担心他会像路上遇到的那些难民与受伤惨重、无法救治的士兵那样永久地闭上双眼。他本就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可怜人,幸运至极才在他乡遇到故知得以捡回一条性命。就像生来没有母亲的幼崽,对贺路安充满了依赖,尤其是身边全是陌生面孔的情况下,这种依赖更加被放大、夸张。
所以,一旦这个依赖要从他的身边抽离,他第一反应就是紧紧拽住这份依赖,不让它离去。
但是贺路安说的也对,他虽然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但是一般的道理还是明白的。比如他知道贺路安带上他就相当于带上一个包袱、一个累赘,他除了给贺路安增加负担再没有任何的贡献。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跟着贺路安,只要待在熟识的人身边,他才会感到心安。
“好了,贺大哥知道。你相信我就好,我一定会平安回来,也一定带你去找你爹娘。”贺路安再次向王弘远承诺道。
“好。”
至此,贺路安才放下心来。他一面继续收拾行李,一面像个老妈子一样叮嘱王弘远一些琐碎的事儿。
这个时候,他甚至想不起来他现在做的事便是他娘曾经做过无数次的事,他更想不起他当时有多么的崩溃。不同的是,王弘远并没有觉得贺路安唠叨,反而觉得这是贺大哥在乎他的表现。
等一切收拾妥当,贺路安这才挥别王弘远,然后带领着杨泽江拨给他的五百精兵披着月色从小道离开临安城,向着京城的方向赶去。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相距千里之外的王馨兰此时正在教王麟识字:
“这个字念zhu,‘子不学,断机杼’的杼。好,你多读几遍,然后再写两张大字。”王馨兰一面给王麟辅导,一面一心二用地拿一只木棍在地上划拉。
家里的钱要用在刀刃上,所以不能随意浪笔墨,更何况现在也没地儿去买笔墨,自家的那些要留给大哥用,所以王馨兰这段时间都是拿木棍在地上划拉。
王麟耷拉着脑袋一脸绝望地一面念“zhu”,一面恶狠狠地拿笔在纸上写大字,心里则在想:“等我念的书比王馨兰多,我一定也要让她写大字,写,写它个七八页!!!”真是气死他了,吴先生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要王馨兰教他!真是又生气又丢脸!他王麟比不上他哥王麒,竟然还比不上王馨兰一个姑娘!士可杀不可辱!
“你看啥呢?快点儿写,别停下!”王馨兰发觉耳边的读书声停了,这才转头提醒王麟。
“啊?哦。”刚刚还在心里狠狠骂王馨兰的王麟,此时却像个鹌鹑似的乖的不行。不乖不行啊,他虽然不怕王馨兰,但是他怕吴先生啊!要是王馨兰将他不认真读书写字的事情告诉吴先生,那他可完蛋了!
“兰丫头?你怎么在这儿?”一道略年长且有些耳熟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王馨兰转头一看,那不是刘大夫还能是谁?
“刘爷爷!”王馨兰丢下手里的木棍,然后小跑到刘大夫身前问道:“刘爷爷,你怎么一大早就跑这儿来了?”因为王馨兰是每天早晨来吴先生这读书,一是因为早上记忆力好,二是因为清晨大家都不怎么到处转悠,为了减少被人非议,王馨兰这才选了这个时间段来找吴先生读书。
“你呀,冒冒失失的,走路就走路,这么着急干啥?你爷爷我还不至于跑掉了!”刘大夫虽然这样说,但实际上脸上却带着笑容,他只是怕王馨兰跑动的时候摔着罢了:“你瞅见那家没?她家孙儿这些天有些咳,一直不见好,让我去给她孙儿看看呢!”
王馨兰顺着刘大夫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竟是吴先生身旁那家,怪不得能在此遇到刘大夫了。
“那刘爷爷我陪你过去看看吧,正好也看看我前些日子学的怎么样了!”王馨兰担心村人出现什么问题,若是那家小孩的病刘大夫治不好或是缺少药材,那王馨兰也能瞧瞧帮上一帮。
刘大夫闻言却是有些犹豫:“那你这里?”
王馨兰这才想起,她竟然还没跟刘爷爷解释,于是赶紧三言两语向刘大夫解释了一番:“刘爷爷,我这段时间每日这个时辰都来吴先生这里读书呢!”
“好,好啊!女娃娃多读点书,多长长见识是好的!那你现在跟我过去会不会耽误你读书?”
刘大夫听王馨兰竟然在跟吴先生念书,心下对王馨兰的喜爱更是添了几分。在他看来,女娃娃读书并不是一种浪费与不合规矩,相反的是,若是有能力,女娃娃多读点书也能多长点见识,以防被骗什么的。他最看不惯那些因为嫁人便将自己看得就像是尘埃里的小草似的,做人还是得挺起脊梁,而不是把自己看得太低,哪怕是女子,也应当有点骨气才对。
王馨兰赶紧摇了摇头:“没事儿,我已经将我今日的功课完成了,吴先生不会怪我的。”说完又冲王麟说了几句什么,这才随着刘大夫走了。
留下王麟可怜巴巴地一面手不停地描大字,一面有些羡慕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他也好想去凑热闹啊!
王馨兰可不知道王麟现在有多羡慕她,她这会儿正在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