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城西建有一处高台,高六丈,站在这里可以清楚看见黑山整个大营,这几日,营中旗帜正慢慢减少,每一日都有渠帅领众西归,太守栗成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笑意。
就说嘛,黑山贼由各部组成,哪能如此齐心协力?这不,才数日功夫,就有部众知难而退了,原先列于城池前的投石车也陆陆续续被运走。
怕贼军使诈,栗成又派斥候暗中跟去查探,见贼子离开邺城后果然都回太行了,他终于放下心。
这两日栗成几乎没怎么休息,一直站在高台上观察,离开的兵马大约有五六万左右,除去先前战死的一万多,现在贼军大营里撑死只有三万人,此前十万大军都攻不下邺城,现在剩这点人还能翻天?
栗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扶着栏杆走下高台,问许攸,“依子远来看,贼军这是真的准备退兵了吧?”
许攸捻着下巴山羊胡,“观这情况确是如此,然城外还有数部兵马,依然要小心防范,尤其土坡那处城墙。”
“这是自然的!”
栗成又对淳于琼道,“将士们这些日子都辛苦了,我看留下一部分人盯着城外土坡和敌营,其他人皆遣回去休息。我估计剩下这点人也该离开了,这城咱们是守住了。”
淳于琼点了点头,这几日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去城头上安排好留守之人后,自回了军帐休息。
当天夜里,栗成睡得正香,忽然被一阵巨响惊醒,他条件反射从床上跃起,外面传来士兵急促大喊声,“府君,大事不好了,贼军又开始攻城。”
听闻贼军攻城,栗成反而淡定下来,他一面穿衣服一面道,“有何惊慌?贼军只剩那点人马,能顶何用?城头不是安排了值夜将士?淳于将军呢?”
门外士兵叫道,“将军已经去组织人手抵御贼军了,他说好像退走的贼兵又杀回来了。”
栗成穿靴子的手一顿,“来了多少人?”
“夜里看不清,但听声音,恐怕不少,小的来禀报时,土坡那段城墙已经短兵相接了。”
栗成匆匆披甲出来,刚出房门便能听见城头传来的喊杀声,有士兵为他牵来马匹,栗成跨上马,急匆匆往城墙奔去。
今夜并无月亮,那些攻城的贼军也没有点火把,城下黑乎乎一片,借着城头微弱的火光,栗成看到城门、各处城墙下人影幢幢,耳边喧嚣喊杀声不停,无法辨清有多少人马,自家士兵正一个劲引弓往城下瞎射,也不知成效如何?
城头点着火把,能看清有黑山贼从土坡那边攻上来,在城墙前和士兵厮杀一处,攻势十分猛烈。
栗成大惊,“黑山贼这是故意退兵,好让咱们放松警惕,夜里再来偷袭?”
许攸已经先一步来到城楼,黑暗中看不清他脸色,只听他说道,“退兵不似作假,且咱们的探马也跟过去看了,那些贼军确实退走,如何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又折回来?”
“那这各处厮杀声这般惨烈又如何说?”
“这必然是贼军故意造出声势来吓唬我等。”许攸冷声道。
夜袭的好处便是在不知敌军人数,不知战况的情况下,给将领和士兵造成心理上的恐慌,从而达到弱敌的目的,如果是袭击大营,甚至能让对方直接炸营。
想到这儿,许攸当即对栗成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抚军心,传令各处守城士兵,莫要恐慌,敌军人数不多,攻不上来,叫他们平日如何御敌现在也如何做,若有人瞎起哄乱我军心,直接斩首。”
“好好好!”栗成镇定下来,急忙让人去各处传令。
然而让许攸没想到的是,今日黑山贼搞夜袭并非为了给守城士兵制造恐慌,而是为了声东击西。
城中将士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西面城门,没人注意到,南边淇水中,一个个黑影扶着漂浮在水上的云梯,正顺流而下。
淇水是邺城南边的天然护城河,河面宽阔,敌军别说从此处攻上来,就是想安然渡河都不太可能,黑山军兵临邺城这么多天,从未想过从南边攻进城,淳于琼也觉得这边安全性很高,安排站岗的士兵远没有其他三面城墙的多。
此刻值守的士兵听着西边传来的厮杀声,一个个忍不住回头张望,时刻关注那边战况,他们浑然没发现黑影们正从河中爬起,借着黑暗和震天喊杀声的掩护,慢慢靠近城墙。
五架梯子被悄无声息架上城墙,最靠近城门处有三架,是为了吸引城头敌军注意力的,另有两架离得稍远,才是真正用来登城的。
靠近城门处的三个黑影手执手斧,腰别环首刀,登上梯子,在爬到离城头约还有一丈远时,也不计较准头,只把手斧奋力往城头上扔。
“嘭——嘭——嘭——”
三声巨响后,斧头落地,然而并没有砸到人,不过却惊到了附近几个值夜的士兵。
“有贼偷袭!有贼偷袭!这边——”
几个士兵大喊了起来,附近士兵纷纷举着火把围过来,果见城墙上不知什么时候架起三架梯子,有贼子正试图爬上来。
一时间拉弓的拉弓,叉梯子的叉梯子,片刻就把试图偷上城墙的贼子尽数叉翻。
士兵们正松了口气,忽觉脑后似有股劲风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