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姣色迎头而罩,菖蒲与司暝分头出了侯府。
走在这片刚经历过灾祸的人间大地上,阵阵烧焦破腐的气息涌入鼻腔。
整个京都城四处受损,不过还好司暝及时设出结界,导致破损程度还在可以修缮的范围。
“呜呜……”低低的哭泣声传来。
菖蒲的脚步停在一片废墟之上。
在她面前有一位老者,声音正是出自他口中。老者守着一个浑身浴血的青年,见青年边上还有一节断了的房梁,应该是在刚刚的地震中被坍塌的房梁砸到。
“有没有人救救他……”老者闭目哭泣。
菖蒲展开幽瞳探看,青年紧闭的双目上蒙着一片黑色雾障。
那是人之将死前,能看到这一世所有回忆的走马灯。
“留不住了……”菖蒲轻叹。
见老者怆然欲泣的模样,想来,小鬼们口中的离别苦,求不得,就是这番光景吧。
“儿啊……下一世,投个好人家,别再跟爹受苦了……”
这是她来人间之后,第一次生出一丝共情之感。
想来地府今日又要忙碌了,菖蒲心中泛着一抹苦涩。
刚经历一场大难,现下她也没有了再逗留人间的想法。
街上还游离着许多鬼魂,她为他们指了方向,然后准备回去找司暝告个别。
转过街角,菖蒲顿住脚步。
不远处,一个身着宽大红袍、身形佝偻的老妪,正阴恻恻地盯着她。
见到熟悉的人,菖蒲三步并作两步,连忙上前问道:
“这次要拘的鬼魂很多吗?地府连你都派出来了?对了,正好把生死簿借给我,看看那男子下一世是何命数。”
说着,就要伸手去拿老妪手中的书册。
此人正是地府的阴律司,左手执生死簿,右手拿勾魂笔,掌人生死时辰,人间百姓习惯称她为判官。
拘押魂魄本是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的工作,如今连正在休假的判官都请了回来,想必是地府真没有人了。
“无礼。”阴律司紧紧攥住手中生死簿,半遮在耷拢眼皮下的一双眸子顿放金光,后退两步,执笔的手在空中虚虚一画,使了一个定身诀,制止了女子略带粗暴的动作。
“休要胡来!众生命运,岂是你小小孟婆能够窥探的。”一边嘴上说着,一边把手中生死簿往怀里揣。
菖蒲顿时感觉浑身血液僵滞,动弹不得,只剩一张嘴能说话,于是双眸直视她怒道:“一万年前,若不是我接手孟婆一职,你哪有机会高升判官?人间有句话,饮水思源,你该念着我的好才是。”
菖蒲见她空耳不闻,转身要走,又急道:“你若不借,待我回到地府,定要告诉大人你与黑白无常、牛头马面那帮沆瀣一气,拿银子写剧本一事!”
这还是刚刚执宁说漏嘴的,被她用来威胁阴律司正好。
阴律司听她口中说“银子”,怒从心生,“我那是为了增加地府收入!你可知你口中那位阎王大人花钱如流水,工钱都开不出来了,还要去天庭参加什么琼瑶宴,临走前置办的几身新衣服还是掏的公家的钱,当真败家至极!”
说到此,激动地掰断了手中的笔。
菖蒲听闻此话,颇有些同病相怜之感,幽幽叹了口气:
“我的工钱也是许久没结了,不过大人也是代表地府去参加宴会,取点银子也是理所应当……唉,放开我,不借就不借吧,对了,你收完鬼魂了没?我也要回地府了,收完的话咱们同行。”
阴律司听她不再胡来,于是宽大道袍一挥,解开禁咒,之后问了她一句:
“你还敢回地府?”
菖蒲活动活动手腕,心想莫不是阎王大人已经知道了?于是有些担心地问:“大人很生气吗?”
阴律司想了想道:“生不生气我不知道,阎王连地府门都没进去,就又走了。”
“还好还好。”菖蒲拍着胸口,心想还好自己及时把执宁给找了回去,就算大人听说了,也不会太过生气。
不过想来,她的工钱肯定是别想要回来了。
突然又觉得阴律司这话有些奇怪,“什么叫门儿都没进去?是大人还有事要忙吗?”
“孟菖蒲,你吓傻了?”阴律司打量了她半天,见她不像是在装傻,于是开口提醒道:
“你走的时候,留了一锅汤在地府,是也不是。”
菖蒲听到她的问话有些茫然,点头道:“是。”
“你可否想过,那锅孟婆汤分完之后,谁还能熬得出?”
菖蒲听完,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顿时浑身血流逆转,身形比刚才被施了定身术时还要僵硬,神情如木偶一般呆滞,脑海里只有两个字——
完了。
她怎么就把这件事情忘了呢!
原来长离不是侥幸没喝孟婆汤,而是孟婆汤……
没了。
菖蒲咽了好几口唾沫,才颤抖着声音问道:“师父……这件事情,阎王大人……也知道了?”
“你说呢?”阴律司听她叫自己师父,知道她是真的吓到了,缓缓叹了口气,问道:“你身在人间已有一段时日,有没有听说过,近几日人间有孕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