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书房的门,伊洛看着眼前沉默不言的师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一副等待发落的模样。
“为什么跪下?”薛丁问道。
“弟子没有完成师父的要求,心生愧疚。”伊洛咬着嘴唇嗫嚅道,摆出满脸委屈的模样。
“既然如此,为何不完成?”薛丁再问。
“弟子的胳膊真的很酸痛,倒立的时候弟子的头也很难受,弟子真的不想练习倒立了。师父上午不是说赢得比试可以答应弟子一个请求吗,所以就斗胆请求,没想到……师父没有答应……”伊洛的语气到后面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如果不仔细听压根听不到在说什么。
“起来,站着说话。”薛丁命令道。
伊洛闻言缓缓地站起身,抬头看着自己的师父。她在等待,等待师父对此事的态度,等待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伊洛,我知道你是可以做完倒立的训练的,你之所以跟我说不想做,不是因为偷懒,也不是因为真的怕胳膊疼做不了,是因为你想看我对此事的态度。”薛丁瞟了一眼伊洛的神情,云淡风轻地说道。
“师父……何出此言……您误解弟子了……”伊洛强装镇定地看着薛丁,努力挤出更加委屈的表情。
捕捉到了伊洛眼中突然放大的瞳孔,薛丁知道自己说对了。接着他又说道:“我感觉你很特别,虽然你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但是我总感觉你经历过很多,这些经历不应该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就经历过的。”
薛丁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又说道:“我几乎看不透你,但是一个八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如此难以令人琢磨。”
“所以,我想跟你聊聊我的疑惑,你愿意为我解答吗?”薛丁直直地盯着伊洛的双眼,问道。
听到师父的疑问,伊洛的心中瞬间充斥着震惊和恐惧。果然,自己一个二十岁的人伪装成小孩子还是被人发现了破绽。自己年幼时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自己也没有弟弟妹妹,所以根本不清楚小孩子的心思应该是怎么样的心思。纵然顶着一副八岁的皮囊,但是成年的自己偶然流露出的一些习惯、以及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思维方式,还是没有逃过眼前的人的观察。
如果告诉他真相,眼前的人会相信自己吗?如果告诉他自己刚刚就是想试探他,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会杀了自己吗?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难道他早就发现了自己的异常,所以才收自己为徒吗?
伊洛的心中满腹疑问,她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眼前的人。
本来想试探一下师父对自己训练的态度的,没有想到给自己挖了一个这么大的坑,早知道会发生现在的事情,自己当时就不没事找事了。果然——言多必失,伊洛的心中顿时感到无比后悔。
但是又转念一想,如果自己的师父已经发现自己的异常的话,就算今天不问,日后应该也会发问。迟早都要来,自己也躲不掉,早日解决也是好事——只要自己可以想出一套令双方都满意的说辞。
“师父有什么疑问尽管发问,弟子都会如实禀报。”伊洛看着自己的师父,努力微笑着。
“首先,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隐藏自己的心思,如果你失忆的话,怎么能学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呢?能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必然是经历过一些事情,或者是有他人的经验和教导才会这么做,如果你全然失忆,那些事情应该也会忘记,那你为什么还会隐藏自己的想法呢?”薛丁问道。
“师父从何得知弟子在隐藏自己的想法?”伊洛不甘心地问道,她很想知道自己是哪里出的差错。
“也罢,就当是为师对你的教导,以后我会系统地教你,今日先讲些皮毛给你听。作为多年的刺客,我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会遇到各式各样的人,有的时候我需要伪装自己的身份跟他们接触,为了完成任务,我经常会投其所好,这个时候察言观色就很重要。做的任务多了、接触各式各样的人也多了,我就基本可以通过人们面部表情的变化来推断他们内心的想法。”
薛丁想了想,接着说道:“打个比方,昨日我在询问你对房间布置的看法时,虽然你跟我说你很喜欢,但是我能感觉到你并不是很喜欢那个房间的布置,或许只是碍我的颜面才这么说。因为那时的你虽然在微笑,但是你的眼神毫无喜悦,甚至流露着厌恶。你的微笑是面部的肌肉强行带动的,你额头处的肌肉毫无变化,你整个面容的肌肉都是僵硬的。”薛丁仔细地向伊洛讲述着当时自己的分析。
“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喜悦不是由脸颊的肌肉强行带动形成,而是整个脸上的肌肉协同形成的。首先整个面部的肌肉是相对松弛的,其次额头部的皮层也会相应地发生变化,而那个时候的你很明显在假笑。”
“师父,我确实不是很喜欢那个房间的颜色。”伊洛承认道。
自己的师父察言观色的能力居然这么强!伊洛心中再次震惊。
“你承认了那个时候的你在隐藏自己的想法,那么我之前提到的,你跟我说不想训练仅仅是在试探我的看法,你承认吗?”薛丁问道,嘴角处微微上扬。
“我承认。”伊洛点点头,有些尴尬地看着自己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