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芳苑离求缺斋最近,漪澜便在五姨太慧巧的安排下暂时被扶去蘅芳苑歇息。
漪澜紧闭双眸,便是装也要装出几分样来。众人七手八脚一片忙碌的伺候她躺下,身下的卧榻倒也舒适,只是被衾有些潮凉,似是几日不曾在日头下晒过。屋内也不似寻常时弥漫着那股淡淡的茉莉花香,隔潮的炭火盆的燥气撩人,令人喉头难过欲咳。
“咳咳咳咳,”漪澜终于忍不住咳嗽几声,这场戏也就作罢了。
炭烟的燥气熏得她又干咳两声,她徐徐睁眼,坐在她眼前的慧巧一如往昔平静。慧巧微蹙眉头,两指搭在她腕上为她诊脉。漪澜心下一慌,不妙,她竟是忘记了慧巧粗通医术,有病无病该是瞒不过她的眼,漪澜如今装病怕她如今也是心里有数了。
“妹妹醒了?可是觉得好些?”慧巧见她睁眼关切地问,将漪澜的手放回被衾中,为她掖好被角。
几日不见,慧巧面颊略显清癯。许久不来,她屋内摆设已不似往日的繁华,显得冷清。那些描金掐银的朱漆桌柜椅榻陈设都未变,是什么让这屋内迥异呢?漪澜不过扫视一圈,恍然大悟,是屋内没有半分生气,花瓶内无花,屋内
无香,桌案上没有半分点缀摆饰,仿佛是空荡荡一座无人的房子一般。令人一眼看来凄凉。
“咳咳咳,”漪澜又咳嗽几声,觉得眼睛发酸,这木炭,怎么这么呛人?
“鲍大娘,不是吩咐你把这木炭晒透再烧吗?”慧巧尴尬地转身责备下人。
金鱼凸眼儿的婆子上前为难道:“五奶奶,这炭都晒得精透了,就差没在大日头下晒燃起来。管事儿的说,今年炭比米贵,府里总共那点银霜炭要留给老爷书房和养胎的八奶奶用……”
“哪里这许多废话?下去吧!”五姨太慧巧一声呵斥,婆子止住话,向后退下,却心有不甘,叨念着,“周府再大也比不得老佛爷的宫里呀,奶奶是没见过穷日子的。”漪澜心知肚明,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原是这样的。
只漪澜需要为自己的装晕找个合理的借口,灵机一动只得揉揉额边痛苦道:“姐姐刚才在夹道就没见到什么东西?”
“见到什么东西?”慧巧诧异地问,面上笑容若有若无的同她搭讪,慧巧侧头揉揉脖颈,言谈举止的大度真如长姐一般平易可亲。
“妹妹适才见到鬼魂了。”漪澜猛然咳嗽几声,眼色中带了惊惶。
慧巧轻笑了问:“什么鬼魂?”似是不信。
“是二姐姐,二姨太。”漪澜认真地说,“澜儿分明见她忽然飘过来,一袭黑裳,从姐姐身后奔来澜儿身旁,就从妹妹身边视若不见的擦身而去。”漪澜满目惊恐认真地讲述,力图装得真切些免她生疑。鬼魂之说她不过是信口胡编,想起了那群掠过她头顶的老鸹即兴而来。只是话出口也未免有些后悔,她为什么要编排说是二姨太,若说是三姨太、六姨太反是更能震慑她一些。
慧巧好言宽慰她说:“妹妹不必过虑忧思。即便是有鬼魂,或是因我们姐妹近日都不在府里,没有给地下的姐妹们上坟烧香,冷落了她们吧。我先吩咐人去代咱们去她们坟头烧香,改日再去拜祭。”
慧巧依旧是做事从容稳妥,滴水不漏。便是眼下倍受冷落落魄如此,她也还如平日一样的雍容娴雅。
“澜儿,澜儿,”门外传来呼唤声,声音急促,是致深来了。
“致深~”漪澜忍不住一声委屈的应答,急于爬起身,慧巧忙来扶她。致深已疾步进屋径直向漪澜而来。
致深行来漪澜身边,身上曳着屋外微凉的秋风,一抖袍襟坐在她身边,锦袍
上凉意袭人。
“阿嚏,阿嚏!”漪澜又掩口打了两个喷嚏掩鼻,神色惶然未定。致深关切地上下打量她问:“你如何了?可有大碍?”
漪澜摇摇头。
他猛然侧头去望慧巧问:“怎么回事?”言语间反有几分责怪,兴师问罪一般。
漪澜忙解释说:“多亏了慧巧姐姐在场,扶我来她房里歇息。是澜儿适才撞见了鬼魂。”
“鬼魂?哪里来的鬼魂,胡思乱想了吧?”致深嗔怪道,勾了手指刮漪澜的鼻子宠爱的一笑道:“鬼由心生。”
“是鬼!澜儿几曾诓骗过爷了?”漪澜故作娇嗔道。
“好,鬼就鬼,我先把你这鬼迎回去。”致深说笑着附身将漪澜打横抱起就向外而去。漪澜羞怯地挣扎,生怕被人看见笑话,他却执拗的抱紧她,逗笑般抱着她一路前行,仿佛心情无比愉悦。漪澜忽然心里泛出一丝疑惑,他如此高兴,可是因为适才在书房同九爷带来的那些人密谋?不过是个谜团,令她益发的不解。
回房的一路,丫鬟婆子们见了致深抱她亲昵的样子都羞得低头闪避一旁,更有人远远的看到吓得掉头就跑。漪澜气恼地嗔怪他:“何苦大白日里作践人家?”
致深却将脸儿贴去她面颊一阵狎昵,胡茬扎得她面颊生痛,他笑道:“谁许她们胡乱看的!胡言乱语着皆叉出去,砍了!”漪澜被他那故作认真的言语逗笑,拿他无可奈何。
回到水心斋,致深将她放躺在床上,不许她擅动。他为她脱下绣鞋。漪澜正要动身,却被他压住肩头,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