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澜却深深吸一口冷气,心中害怕那冰冷的凶器,但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迎了那宝剑寒芒微微挺直身子,骄傲地扬起下颌,毫不退却。
“大帅可以杀了漪澜。怕是大帅的剑无力去抵挡洋人外辱,也只剩下来对付女人了。”漪澜话语中的傲睨轻屑,冷冷的音调,换来他眸光阴冷中渐渐露出的迟疑犹豫,他手中的剑一松当啷坠地。
“妇人之见,愚鲁之极!管窥蠡测,就来妄议朝局。”他骂道,直指门外喝一声,“下去!禁足在水心斋,不得外出!再敢胡言乱语,你小心了!”
漪澜岂肯甘心,痛苦地拧了眉头,失望痛心地望着周怀铭。她终是不能说服他。可她心里对他抱有多么大的期冀,周怀铭在她眼中曾是那么的伟岸,那么的刚毅,不畏强权,仿佛天下的事儿都没有能难倒他周怀铭的。
可是如今,他竟然如此的懦弱,不可理喻!
漪澜失望痛心之余,仍是于心不甘,柔声好言相劝:“致深,人言兴樊周大帅硬如磐石,心狠如铁,昔日在军中一声‘去手’,士卒断腕都不眨眼,何等的声威。却如何你如今甘心唯唯诺诺当太后的走狗?
是不是不值得?樊州城外灾民之事,你定有难言之隐,到底是为了什么?”
周怀铭打量她的眼眸,避开漪澜的眸光,渐渐平息了些怒气,面色颓然,淡淡道:“这一切不是像你想的如此简单。”他摆摆手示意漪澜退下,转过身去不语。
再若争执,也毫无结果。漪澜无奈,只得告辞退下。
出门时,院内廊子下远远的几名丫头探头探脑地向这边望着,见漪澜出来,吓得呼啦一下子如鸟雀散开。漪澜在门口立了片刻,才带了冰绡离去。
冰绡追在她身后问:“小姐,适才书房内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听到拔剑的声音似的,姑爷还在发怒?”
漪澜淡然一笑道:“你姑爷气九姨太傻妇人坏他大事,要拔剑杀了她,我给拦住了。”
漪澜云淡风轻地说笑着,侧眼望望,洞门旁一个丫鬟的身影闪了过去。她不觉一笑而过。
出了求缺斋,迎面一阵春风和煦拂面,反令漪澜一颗不安的心平静了几分。
冰绡只作漪澜同致深是为曹蒹葭一事争吵,在一旁愤愤不平地嘀咕着:“这九姨太也太无法无天了,仗着老爷的恩宠,仿佛这府里就无人能奈何
她了。小姐没见她刚才那狼狈样,挨了小姐一巴掌,哭哭啼啼的逃出去,就奔去寻五姨太为她做主了。
曹蒹葭本就是五姨太的一枚棋子,她寻了这貌似清纯,又含了西洋异域的疯野味道,骨子里不乏风骚的女人来迷得致深神魂颠倒,不过就是要让致深疏离她。
这府里,如皇宫,三宫六院的嫔妃,因那高高在上的帝王而生,又因那帝王一句话打入冷宫,不得好死。
置身惊涛骇浪中,只剩身不由己,她若要求人,必先救己,必先保全自身。否则,她谢漪澜在致深面前人微言轻,周总督他根本不屑一顾。
只是,五姨太同曹蒹葭联手对付她,她如今势单力薄,又该如何呢?
“阿姆,阿姆。宝儿要美人风筝!”宝儿张开手臂向漪澜跑来,抽抽噎噎的满脸是泪。漪澜惊得问:“宝儿,这是怎么了?”
乳娘在其身后赔笑道,“八奶奶吉祥。宝儿少爷的风筝呀,才飞去了二姨太的院儿里,挂在了那棵枣树上,可二姨太心疼那一树的枣花,生怕爬上去摘风筝毁了树,少结了枣子,就不许小厮去为宝儿少爷摘风筝。”乳娘的话里满是抱怨,撇撇嘴。
漪澜是耳闻二姨太为人吝啬又贪财,但她好歹有意讨好收养宝儿的,竟然都还吝啬那一枝枣枝,漪澜不由叹气,对宝儿说:“走,回房去,阿姆给你画个更漂亮的,不要哭了。”
漪澜为宝儿拭泪,领着他的小手回房去。谁想她一叹气似是附和了乳娘满腹抱怨,乳娘不忘喋喋不休地在漪澜耳边抱怨:“八奶奶是知道二奶奶那人的,小气吝啬,一毛不拔的。每年里送给各房姨太太的枣子,都是按了个儿数出来的,二十枚,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余下的枣子,丫鬟婆子们只能一人分两枚裂枣,那好的,不是去送礼,就是吩咐人偷偷拿去市集上买了,换做钱。按说这做姨奶奶的,也不该缺钱呀?”
她未必是缺钱,只是贪财而已。
漪澜心里一笑,却不便说出口。但忽然一个念头晃过,二姨太有所图,便有所用。如今她要抗衡五姨太慧巧和曹蒹葭,若论周府之大,怕只有借大太太的手,才能压制五姨太慧巧。
漪澜不由陷入沉思,冥冥中,千头万绪,纠缠不清,但是渐渐的那张大网经络分明。是了,大太太,虽然她吃过她的亏,知道她的阴毒和深藏不
露,但是此刻,若她想击败五姨太的凶猛攻势,就只能借力打力。
五姨太慧巧,如今她已是一条潜藏在漪澜身边的毒蛇,不知何时就能突然窜出,狠狠咬她一口,令她毙命。
回到水心斋,宝儿已迫不及待地冲去书斋,摆弄出那五颜六色的一个个精致的白玉瓷小碟,一一排开,又乖巧地去为漪澜研墨。
“阿姆,快些呀!”宝儿焦急地催促着。
漪澜笑盈盈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