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佛爷的话,贞妃娘娘,是投井死的。”安公公垂着眸慢吞吞地回禀,那声音幽幽的,似不着一丝力气。
可字句却很是清楚,顺着风一个个地钻入人的耳朵。
贞妃死了……
贞妃死了?一个炸雷响在耳边般,漪澜似是这才听清楚。耳边反复都是安公公那阴森的报丧声。四下里是一片瘆人的静默,西洋挂钟在一声声地走着。
那嘀嗒的声音清晰可闻,在一片沉闷静默的空气中被无尽放大,气氛是说不出的压抑。
漪澜的心在狂跳,只怕一个不小心便会蹦出。她强忍着悲戚之色,生怕一个疏漏便也会同贞妃一样被弃置枯井。那恐惧的感觉已不是如临深谷、如履薄冰能够形容。
贞妃死的这样突兀,报丧之人有如此平静,像是一场早已策划好的阴谋。在这宫中,除了太后,谁又能有这样的能力能让皇上的枕边人这样轻易地消失?
贞妃一死,免不了人人自危。在这深宫中人命如草芥,她又怎知自己不会因为一个对答不当,而成为另一个井下之魂?
死一般的静默,冷汗渐渐从后背渗出。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漪澜渐渐觉得自己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等着最后的审决。
“罢了……” 沉默许久,老佛爷淡定的声音重新响起,带了几分肃杀的冷意,“这原不过是老天有眼,惩戒那些不孝子。并教那鸱枭(注一)看看,羽毛稍稍丰满,便要啄他娘的眼睛。”
这话是什么意思,杀鸡儆猴吗?若被杀的是贞妃,那儆的人又是谁?漪澜心下一寒,从未有过的恐惧涌上心头。
老佛爷的眸光中掠过一丝难以明辨的光芒,唇角勾起从容的笑意,摆摆手示意安公公等人退下,却喊住了漪澜:“澜儿,你留下。”
漪澜的心再次狂跳起来,是那种抑制不住的恐惧。她强自镇定,小心地应了声:“是!”
安公公面上是泰然自若的笑意,松垮的肌肤白净富态如老太太一般,临退下还不忘叮嘱漪澜一句:“好生伺候老佛爷。”
漪澜垂手远远地立在门帘边,徐徐向太后靠近,每一步都艰难沉重。她低垂了眸光待太后吩咐。
四下又恢复了那怕人的寂静,漪澜低眸垂眼,不敢有丝毫逾矩。却只能听到轻轻搅动茶盏的声音。暖阁内空旷一片,光线暗淡。凉意从脚下乌砖地升起,丝丝缕缕直渗入人心。
不知过了多久,太后停住茶盏,叹口气问:“本宫是不是太过狠毒?”
漪澜一惊,太后果然是疑心她的,疑心她知道贞妃的死因。宫中争斗波诡云翳,她不过进宫方几日,便眼见了这杀人不见血的争斗。而在血腥风云处淡然笑望的,正是她面前这位看似年迈的太后。在这宫中她便是天地,说一不二。固然她眨眼间杀了贞妃太过心狠,可又怎能由她评说?
漪澜头脑发空,但却清醒的知道,此刻若是对答不慎,莫说是致深,只怕连扬州的父母亲人都要受到牵连。因为她的一句话而导致全族的灾祸,那后果将是万劫不复。
漪澜定定神,镇静地应着:“回老佛爷话。凡事唯有对错善恶,善必彰,恶必惩,不过是量刑轻重手段深浅而已。”
太后才送去唇边的茶盏便停滞,挑眼望着她问:“你这孩子,这话倒是有几分见解。你的意思是说,贞妃有罪,罪不至死了?”
那目光如鹰隼如寒剑,直直向漪澜射来。
漪澜一怔,心下暗叫不妙,却强自稳住阵脚。仿佛高手对弈,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池,成败只在瞬息间,稳住自己不错落了棋子才是首招。
漪澜敛衽徐徐跪禀道:“臣妾不敢妄议。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况且老佛爷这些年垂帘听政,辅佐幼帝新君,执掌江山
的不易本就非臣妾等凡夫俗子所能体会万一的。
所谓高处不胜寒,登峰凌绝顶者,必受山下难比的风寒;未临其险境者,无从体会。若没有几分披荆斩棘的坚忍决绝,定难立高峰。臣妾不过是山下仰视山顶之人,又如何能枉议那绝顶的疾风呢? ”
漪澜说得不卑不亢,一番话毕,四下便又是死一般的沉寂。
她眸光不定,心下掂量自己适才这对答的深浅尺度,暗自揣摩太后的心思,却不敢抬头偷窥,一副惴惴小心的样子,连额角都渗出细密的冷汗。
太后轻轻“嗯”了一声,唇角边勾起一抹淡笑。她徐徐道,“倒是个伶俐可人儿的,起来吧。”
漪澜这才如遇大赦般长舒一口气起身,只觉得贴身的衫子都被汗浸透了。刚才那一番对答,恰似在悬崖边行走,稍有不慎,便会立时粉身碎骨。
怕是因跪得久,漪澜起身时双腿酸软,伸手去扶一旁的暖炕边缘时,老佛爷却伸手一把搀住了她。
她忙谢恩。
老佛爷却握住她的皓腕端详她臂上那串前番赏赐的如意红麝香珠串子一笑道:“难怪铭哥儿为了你丢了魂儿似的,真是个人见人爱的丫头。可惜呀,本宫就没那个福气,再生个女儿。
若膝下还有个姑娘,怕是时不常的进宫来陪本宫这孤老婆子说说话,也是好的。”
漪澜寻味着老佛爷的话,试探道:“日后臣妾定同周大人时常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