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姨太闻听一惊,驻足回眸,满眼皆是将信将疑,分明她心动,却依旧扬眉倨傲。
“调得一味香,便足以令老爷魂不守舍,姐姐可想知道究竟?”
漪澜说罢,浅浅一笑,拿捏炫耀,更再不看她一眼,敛衽徐徐向湖边的晚枫亭而去,料定她必跟来。
果然,玉珑踟蹰几步,且行且停,终于尾随她而来。漪澜停步转身,冷冷地扫一眼玉珑身后簇拥的丫鬟婆子,不再前行。
玉珑倒也是个个明白的,冷哂了打量漪澜,目不转瞬,口中傲慢地吩咐手下说:“你们就候在这里。”
只乳娘金嬷嬷不无担忧地问一句:“小姐……”
漪澜却也悠悠地吩咐冰绡:“你也在这里候着。”
秋近静吟湖旁的晚枫亭,四周草木萧疏,丹枫黄栌落叶满地堆出碎金乱红。漪澜同玉珑二人一前一后行在其上。风拂湖面,吹皱一池秋水,寒透的心,被风磨做冰峰利刃,漪澜猛然回头。
玉珑的眸光被她一刺,不觉回避,却不屑笑道, “说罢。”
“可是你向太后告发我的?”漪澜问。
玉珑眉眼间露出不屑,高傲地微扬了下颌,眉梢一挑得意道:“是我,又如何?”
漪澜迅雷闪电般出手一把抓住她的前襟,咬牙奋力一推,措手不及的玉珑“啊!”的一声惊叫惨呼,直扑去那滔滔湖水。
突变迭起,只在玉珑就要离岸落水的瞬间,漪澜屏息
咬牙,目光如喷火一般,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将她奋力拉回,顺势一把按压玉珑在护栏上。
只差一瞬,玉珑险些就要跌入冰凉的湖水。魂飞魄散的玉珑满眼惊乱狼狈地被漪澜压贴在护栏上,乌发凌乱散落。望一眼自己身下波光粼粼冻铅色的寒水,玉珑惊得大口喘息,目光中满是惶恐错愕,她声音尖厉地哭叫道:“你,疯了!” 再没了那脸趾高气扬的猖狂神色。
漪澜粉面发寒,冰刃般的眸光瞪视她阴毒的眼,从牙缝里狠狠挤出几个字:“你若是再敢犯我,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说罢,漪澜一松手,丢了周身酸软的玉珑瘫坐地上。玉珑眸光散乱,失魂落魄的呜咽着喊:“来人,来人!”
漪澜敛衽抖抖衣衫,悠悠的声音告诫她:“下次,姐姐就未必有这么好命,还能有人拉你上岸活命。”
丫鬟婆子匆匆赶来,却见漪澜一脸神色自若,都讪讪地不敢多问什么。
漪澜却拾起地上丸扇摇了温然一笑道:“你们奶奶险些失足落水,好好伺候着。”
漪澜想自己从未这般阴狠过,虽然在敌人面前霸气十足,可当她转身回去时心头却忍不住扑通乱跳。若不是这女人次次痛下杀手,她又何尝不想做回与世无争安静娴雅的谢漪澜。
见惯了血腥,人心也会慢慢地变硬吗?几个月前的她又何尝会预测到今日的所作所为,大动干戈,濒临生死斗兽之战。
无奈之余是
一阵心冷,她谢漪澜不想如此,世事却逼着人不得不如此。她所能做到的,也只有在这龙潭虎穴中保持一颗本心罢了。
问心无愧,便是好的。
漪澜回房,五姨太慧巧已在候她。
慧巧满目忧愁按漪澜的手在自己心口说:“澜儿,你摸,可是吓死我了。老六她疯了不成?如此告发,送了妹妹的性命,更要累了爷的前程。这可真是的。”慧巧摇头叹息,愤然道,“这分明是痛下杀手。”
难为慧巧姐姐为她如此牵肠挂肚,漪澜宽慰她说:“姐姐莫怕了。吉人天相。”
“哎!”慧巧叹息一声道,“妹妹自然不知其中的厉害干系。数载前,摄政王曾纳一美妾,老佛爷也是听人告发说,这美妾多有大不敬犯上之辞,便遣了宫里的姑姑去问话,可惜那位美妾是个胆小没见识的,慌得前言不搭后语的。
过不几日,她就莫名其妙的暴死了。有人说,是她吃了老佛爷赐的一碟蜂蜜枣后毙命;还有人说,是摄政王怕她为自己招惹祸愆,忍痛割爱私刑处置了。”
漪澜听得后背一冷,先时同那白嬷嬷对答时都不曾有过的紧张。如今慧巧姐姐为她点明这其中利害关系后,她才觉寒气透背。若是对答稍有不慎,只怕此刻周府又要添上几个孤魂野鬼了。
“澜儿,你日后更要小心提防。你没见老六这些日威风八面的,眼睛都长去了头顶吗?她娘家兄长如今风头正盛。 被皇上钦点做钦差
大臣,不日就要来兴州了。”
钦差大臣?漪澜忽记起佳丽评价金侍郎的话,如此不堪之人,竟然身居高位。
漪澜心头一颤,揣测这其中的奥妙问:“老爷可是忌惮他的位高权重?”
“你也忒小看咱们爷了,咱们爷在朝中惧过谁?”慧巧的话反是有几分傲气,更有几分落寞。
不是忌惮他的权位,莫非二人交好?
漪澜又问:“莫不是金侍郎同咱们爷志同道合,脾气相投?”
慧巧闻听噗嗤笑了,侧头一笑,说:“这金侍郎,平生两大嗜好,朝野无人不知。其一,好色,京城的秦楼楚馆烟花柳巷无不问足;其二,好赌,那点俸禄银子还不够他赌呢,好在他夫人娘家陪嫁丰盈,他又会钻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