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大,潲得廊子下青砖地湿漉漉一片,绣鞋踩上去,沾湿裙摆沉甸甸的飘飘晃晃,一如她此刻的心绪。一阵风起,吹开裙摆,如风雨中盛放的一朵墨荷。漪澜有意加快了步伐,裙角微微兜风而起,袅袅婷婷一路,如潋滟雨意中最脱俗的一朵莲。漪澜行至求缺斋致深的书斋外,里面便传来破锣似的咆哮声,“大帅,如此应了他们,岂不是太长了这伙子人的志气?”
致深深沉的声音道:“不急一时,让他们跳去,告的,闹的,都凭了他们去。待他们的戏唱足了,自有登场压轴的好戏。”
旁边一个平静的声音劝解:“洪将军,稍安勿躁。大帅深谋远虑,那心思岂是你我所能揣测的?”
漪澜进退不得,就立在廊下,猜是里面说话的人同致深关系颇近,否则依着致深平日冷冰冰高高在上的做派,不会有人敢同他话语如此轻便。来福一眼看到漪澜,麻利地奔来说:“有外客在,都是大帅的幕僚和麾下大将。”
漪澜点点头,便候在屋外。来福试探道:“再不然,八奶奶有什么话就交代给小的,小的转禀大帅?”
漪澜摇摇头,便执意在此等候。大雨如珠帘垂在廊下,水幕中小院的景致一片萧条,几只小麻雀躲来廊子下的梁上,唧唧喳喳地叫着,抖着湿漉漉的毛,怕也飞不起来。漪澜仰头看着,听着,心下盘算着进去后的场景。不多时,屋内传来致深浑厚深沉的声音:“送客!”
来福忙大声应着,转身奔去撑伞。四位官员已步出了书斋,文武各有两位,已有小厮赶来为他们披上蓑衣斗笠,来福指挥着小厮们撑起一排烟色油纸伞为官员们遮雨,送他们下了台阶。走在前面的那位将军依旧喋喋不休的叫嚷着,满心的不平。他走在最后,余光偶尔投来廊下,一眼看到了候在廊子下丁香树后的漪澜,惊得愕然张大口,停住步,旋即被人牵了衣袖,他这才倏然回过神来,悻悻地摇头走了,目光还不时瞟向漪澜这里。漪澜乍被人如此看,有些不自在。那几个人互相牵扯了离去。花容月貌是得天独厚的利器,她固然不愿以此自矜,却更不愿暴殄天物。官员们走远,漪澜略整了整云鬓,泛起一个浅笑,这才进了求缺斋。屋内清静,暗淡的光线,致深悠长的声音传来:“只闻兰花香,但知美人来。”
漪澜闻之莞尔,徐徐而入,不忘叮嘱冰绡说:“去,焚一炉龙脑香来,驱驱这里的汗气。”
周致深放下满案卷宗,仰头望漪澜,无奈摇头道:“只你考究,我们这些武夫,自然少不得臭汗味。”
漪澜盈盈来到他身边,接过冰绡递来的姜汤,款款道:“喝点姜汤吧。如何就这么不小心,惹上了风寒?”
周致深反是反手握住她冰凉葇夷,轻轻摩挲着,心疼道:“看你单薄的,还来惦记我?”
漪澜甩了他的手,侧首对他娇嗔道:“还在贫嘴,你速速喝了也好让我们安生。若你果然病沉了,姐姐们更要责怪是我昨夜的罪过。”
周致深凝视她,伸手去接她手中的汤碗,被她一把打落了手,更是责备道:“这手不定摸了什么脏男人的东西,还敢来摸这入口之物。若是不仔细吃坏了肚子,可不是适得其反了?”
于是她小心地用羹匙将热气腾腾的姜汤喂去他唇边。周致深微怔,愕然地望着漪澜,虽不是喜出望外,竟也有几分惊诧欣喜,如个孩童般乖巧温顺地由了漪澜喂了汤去他口中。“本官反该谢过昨夜那些雷霆风雨中的妖魔鬼怪……”他随口打趣,以为是昨夜“英雄救美人”,帮他赢回美人心。漪澜将喂汤的节奏放缓,一点点去体会那温存,双眼中满是柔情。周怀铭的手渐渐搭在她的腰上,微微一用力,揽漪澜坐在他腿上,贴在他身边。他眸光打量漪澜的面颊,又轻轻揉弄她粉腮边娇艳欲滴的红珊瑚坠子,手渐渐摸去她脖颈,那薄纱衫子内若隐若现一段梅子红抹胸的边缘,缀了一排细碎的小珍珠,很是可爱。他的手摆弄着,玩味着,渐渐的搂紧漪澜。看他桌案上案牍积压如山的样子,漪澜劝他说,“政务再忙,也要顾惜身子,让人多是惦记不安心呢。”
漪澜伸手轻轻为他揉弄着两额的穴位,为他松松额头。“见到你,我便不累了。”
周致深说,言语中含了淡淡的笑意。他眸光熠熠的凝视漪澜,仿佛要将她融化。漪澜躲开他的眸光,情知不能如此让他予取予求,否则便到手的容颜,反是失去了身价。漪澜借故推开他起身道:“我去看看冰绡这丫头,如何的焚一炉香去了这许久,莫不是搬风炉炭火盆来了?”
周致深却一把握住她的腕子,阻了她,仰首眯眼笑了打量她说:“香已在此,何来的再添呢?”
漪澜浑然不解,还深深嗅嗅,四下望望。周致深用食指轻轻戳她额头摇头晃脑拖长声音道:“红袖添香夜读书,人生一大雅事,”“啐!”
漪澜故意嗔恼地起身不理他,赌气的样子。或是姜汤入腹的缘故,周致深额头渐渐渗出密汗。漪澜从红绡内衬的袖笼中扯出一方绣了兰花的天青色绸帕,为他轻轻沾去额头的汗水。周致深却握住她的皓腕,凑去鼻边深深一嗅,如醉如痴道:“暗香盈袖。”
正在亲昵地说笑,外面来福拖长声音道:“回禀老爷,六姨太备下些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