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思疏》”漪澜心头默念,但此《十思疏》并非彼《十思疏》,是先祖所做,警示后世臣子恪尽职守,不要生不臣之念的。
漪澜心头诧异,大夜里的,周怀铭忙完军务直奔来藏书阁,就是抄默这文章?
更令她不解的,那文章抄了一篇又一篇,眼见周怀铭已哈欠连连,笔头都不听调派。终于一笔打滑,满纸皆废。他啧啧叹气,敲打自己额头。
漪澜都为他惋惜。
旁边贴身的侍卫大咧咧提醒:“大帅,还有三日的功夫,还差着百来篇呢。”
“多嘴!”周怀铭发怒,笔丢去一旁起身揉着脖颈。
天光已放亮,雄鸡叫过几遍。
漪澜虽然也精疲力竭,还是极力撑着眼皮。
终于,她试探问:“这旨在抄书,必要诚心。字力道是无法哄过明眼人的。”周怀铭才要开口骂她废话,漪澜提议:“老爷若不嫌弃,不如,漪澜代笔,替老爷抄。模仿老爷的笔迹就是。”
周怀铭眉头紧蹙,将信将疑打量她,似在问:“你还有这层本领?”
“是了,夫人江南才女,”他自言自语感慨一句,“写来看看。”
手下闻听忙要劝阻,漪澜边写边释疑:“方老夫人眼力必极刁钻,怕难以哄骗的。只是漪澜自信自己的
功力,只是依葫芦画瓢,怕是笔力还是略有欠缺。”
周怀铭听懂她的意思,打量她的字如释重负:“使得使得,你自管写,我来缓些笔力同你找平就是。如此可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漪澜应道:“天色大亮,老爷去忙,还剩多少,漪澜抄写就是。晚些老爷派人来这里取。此事,漪澜缄口不对外提及。”
见她倒也懂事,周怀铭点头首肯。又对她抱怨:“你推崇的方老夫子。亏得你没拜在他门下。不过,既然你有此心,我便成全你。自当你补了他的窗课了。”
漪澜闻听苦笑,这话有些无赖。只是,方老夫人如何命令周怀铭这位极人臣的大人物如学生一样的抄这《十思疏》呢?这是耳提面命般的棒喝,还是受罚呢?
漪澜不敢多问,只管低头去写。
自当是白白看了他许多的书册,交些束脩罢了。
足足花了一日的功夫,总算应付完眼下差事。
中途慧巧来过,看到漪澜伏案仔细抄写,就心头一惊。
漪澜偷偷问:“姐姐可知爷抄这数百遍,是为何?”
慧巧凑上来看看嗔怪:“咱们爷定是又胡闹了,惹得方老中堂不快。这世间能制服咱们家爷的人屈指可数,方老中堂首屈一指。”她说罢,又捏了
漪澜的脸笑她,“还说嫌弃人家,你个为虎作伥的。若被方老中堂发现破绽,你可是求瓜得瓜,打得你一双手掌成熊爪呢。你可仔细了。”
漪澜极小心谨慎,慧巧也一再叮嘱此事不可外扬。姐妹二人直熬到日落西山,才把百余副字凑齐,漪澜已是精疲力竭。
用膳前,果然有人来取走字,此后几日漪澜便不再见周怀铭的踪影。只是那藏书阁她却可以不必避人的来去自如了。
听说漪澜同五姨太慧巧结拜,六姨太玉珑听说都未免悻悻地撇嘴说:“什么结拜?分明是哗众取宠罢了。狐假虎威的,想不到这新奶奶自诩高雅,倒也会攀高枝儿呢!”
这话被冰绡听来,忿忿不平地学给二人听。
慧巧握紧漪澜的手,轻声安抚着:“人口长在个人身上,凭她们去说什么,若你去计较,那才是痴子了。”
日光照在慧巧脸上,说不出的柔和明媚。那一刹,漪澜竟也有些心动了。真不懂周府老爷,如何有这样文雅贤惠的女子却不懂得怜惜,非要娶了八房当摆设吗?
慧巧见漪澜目不转睛地凝视她,羞得面颊微红,如泛桃花一般,嗔怪一句,“如此看我做什么?”
漪澜毫不迟疑的答,“姐姐生得没,精致如画里的
人物。”
漪澜情动于衷,一番真心话,慧巧却羞恼地拧她面颊佯怒着:“什么不好,偏偏拿我取笑?”
漪澜同她逗笑,忽问道,“姐姐,可有人曾给姐姐画过画像?”
慧巧一愣,有些意外,掠了鬓边乱发掖去耳后,笑了答:“记得才入宫时,侍奉在老佛爷身侧,那时咱们爷是先皇的伴读。先皇同咱们爷都师从丹青名家学画,画仕女图时,这两个促狭的,将我画做小狐仙,头生了两只尖尖耳,拖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恼得我三日不理他们。”
漪澜听慧巧提起这段趣事手到擒来,仿佛提到“先皇”二字,如提到邻家顽童一般。
这话音里也满是炫耀。
天下无人不知,当年太后当年只是孝宗皇帝的一个妃嫔,靠了诞下先皇这唯一的皇嗣传人得以被扶为皇后。孝宗皇帝驾崩后,皇后就垂帘听政成为皇太后,直到还政于小皇帝。
可惜先皇年少暴病而亡,如今的皇帝是先皇的族弟。难怪这兴樊总督周怀铭年少就大权在握,独得圣眷,原来同先皇有这层关系在。
漪澜心中感慨,口中继续谈画:“妹妹自幼习画,只是去年里忽然迷上了西洋炭笔画。见姐姐适才那容貌再光影下真是如画般的美,很想为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