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烛光中,赵政霖用手中的布巾轻柔地帮柳明溪绞着濡湿的长发。
柳明溪回眸时,正好看到了他微垂的眼睑,风中跃动的烛光在他的英俊的面庞投下淡淡的光影,教人望不清他面上的神情。
她不以为意地闭上了眼睛任他小心翼翼地绞着湿发。如果不是天天享受这样的待遇,她都不敢相信赵政霖还会服侍人。
更让人不敢相信地则是,被他服侍的人居然是自己,她是不是应该感到受宠若惊?柳明溪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却不是因为窃喜,她只是觉得好笑而已。
正当她天马行空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他略显低沉的嗓音,“明溪,今天医老与本王说起了白天的事。”他觉得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误会需要澄清一下。
对于赵政霖而言,他让明溪去见医老,也只不过想让医老帮她看看,能否为她调理好身上的亏损,让她有望诞下子嗣。却不知道她是如何产生的误解,居然跟医老说要跟着他学医。这不仅仅惊到了医老,也同样令他震惊不已。
他知道柳明溪对学医颇感兴趣,尽管杜鸣生不愿意收她为徒,她也从不曾放弃。
他并没有告诉柳明溪的是,医老最擅长解毒,他不说破也只是为了给她一点信心。实则她身上这类顽疾,杜鸣生比医老更为在
行,他推出医老纯粹是死马当活马医。
若不是谁医老跑来跟他抗议不该自作主张安排一个女弟子给他,他都根本就不知道明溪还想拜医老为师。
这委实令他一头雾水,他什么时候安排过女弟子给他?而且那人还是柳明溪。
柳明溪柳眉轻蹙,她的眼珠子转了又转,蓦地睁开了眼睛,一脸懵懂地望着他,“明白何事?”
或许是从未与她这样一根筋的人认真打过交道,赵政霖顿时有种无力感。
对于赵政霖和他身边的人来说,凡事他只需要点到即止,大家就已相互明了。说得太清楚了反而不好,对方就没有了台阶可下,多少也会伤及彼此的情面。
和柳明溪说话却全然不同,他得把事都摊到明面上说,她才能了解。他苦头婆心地劝道:“医老自然是有一身的好本领,却不适合你学。”
柳明溪依然不解地望着他,追问道:“你为何这么说?”话刚出口她就明白了,他说的“不适合”其实没什么不好理解的。在他心目中,她做什么才是适合的呢?
说穿了,赵政霖根本什么都不想让她学,在他心目中,她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女子。
就算如今对她百般“宠溺”,只不过是为了晚上,唔,不踹他下床罢了。总之,他都是有所图才会刻意讨好。本
质上,他从不曾欣赏过她。
正因为如此,她才更要拼了命地学好本领,让他不敢再轻视自己。
柳明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从他手中夺过布巾,扭头离去。
她兀自站在窗边看着漆黑的夜空发呆,即便赵政霖出声唤她,也仍然闻若未闻。
她的漠然令赵政霖一窒,一口气憋在那里,上不得也下不得。她对锦风、方明轩以及庄子里的小兵小将,甚至于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她都能和颜悦色。
为何偏偏到他这里就是这般态度?
她竟还敢嫌他办事不周?
他素来冷冽的眼眸顿时变得更为阴森。
他心里一阵窝火,这段时间以来,他低三下四,百般讨好,都快要为她做牛做马了,结果非但没在她这里落个什么好,竟还被她登鼻子上脸了!
这普天之下从来就没有女人敢这般态度对他,就算是尊贵如刘贵妃和安皇后,她们心中再恨他入骨,见了面那都是满脸堆笑。她怎么敢冷面以对?
赵政霖这阵怒意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乎一瞬即逝。他冷静下来后,再想想又觉得其实她跟医老学习点医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嫌苦嫌累,她自己都想放弃了。
要不,医老那里,还是让她去试试吧?他的脸色变幻莫测了一阵,最后他努力扯出一丝笑意,干巴巴地说
道:“这事改天再议。天色已晚,我们安歇吧。”
柳明溪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她本要脱口而出的“殿下,我……”忽然顿住。
在这种情况下,她如果说累并不合适,毕竟这一天都没做过什么事,又怎会累?若说困就更不行了,说不定他直接就将她抱去床上。
到底要怎么说才合适呢?柳明溪犯了愁。
她灵机一动,道:“殿下,厢房里我已收拾好床铺,天色已晚,不打扰您休息了。”
赵政霖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伸手揉了揉紧皱着的眉心。
这小女人竟然还想和他分房睡?
她或许并不知道,他撇下了大堆正事才挤出些时间在这里陪着她。结果两人非但没有亲近分毫,反而闹到了分房睡的地步,那他在这里有何意义?
见柳明溪自说自话,转身就要走,他一把扯住她纤细的手腕,硬生生憋出一句,“医老那边交给本王去说,睡吧。”
柳明溪闻言怔了怔,按他这话,可以理解为他其实能说动医老的,而“睡吧”就是他想要的条件,如果她在这个时候扭头离去,算不算和他撕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