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溪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走进诚王府前院书房的不久之前,锦风也曾在那里与诚王敞开心扉恳谈过。谈的正是关于她的终身大事,讽刺的是她本人压根不知情。
这些日子锦风都有些心不在焉,他时不时地会出神,他时而凝眉,时而抿唇,有时甚至无意识地笑出声来,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不对劲。
赵政霖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的眸色微微沉了沉,不动声色地摒退左右。
屋里只剩下他和锦风,一深一浅两抹高挑的身影,肩并肩静静伫立在窗边,迎着天边绚丽多彩的晚霞,沐浴在犹带着余温的习习晚风中。
赵政霖眼帘微抬,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锦风脸上那抹灿烂的笑容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中看起来尤其刺眼,令他不爽莫名。
赵政霖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本王欲纳明溪进府,你觉得如何?”
锦风的身形微顿,脸上笑意也骤然僵在那里。若说诚王对明溪的心意,他完全不知情,那也是不可能的。可殿下却是有正妃的,况且众所周知诚王妃出身高贵,才华出众,他们更是几经周折才走到一起,按理说他们的感情很深厚。
按照大周的风俗,正妻的地位极高,别说是王公贵胄,就是寻常富户也不会傻到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来,更不会轻易休妻。且不论明溪对殿下是否有心,以她娇气的性子绝不
可能甘心为妾,所以他并不认为殿下与明溪真会有什么瓜葛产生。
既然如此,诚王殿下又为何会忽然有这么一说?他那双爱笑的狭长凤眸渐渐敛去了笑意。他抬起眼定定地看着诚王,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殿下可是认真的?”
赵政霖面上的容色沉静而淡漠,他眼神静静地专注于遥远的天际,配上那张毫无瑕疵的俊美面庞,隐隐有一种超脱世俗的仙人模样。
他头也不回,语气淡淡地反问一句,“本王何时与你开过玩笑?”
锦风怔了怔,那还真是没有,诚王殿下向来说一不二,他若说是要纳明溪为妾,那么自然也不会有假。他的脑子骤然空白了一瞬,他的一颗心更是如同被狠狠剜去一块。他良久才缓过神来,故作淡定地问道:“明溪,她意下如何?”
“她还不知我有此意,但是她很快就会知晓。”赵政霖回眸,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所以我奉劝你,不要对她动那些不该动的心思。”
凭什么?锦风脑子一热,生平第一次反驳了他,“殿下有所不知,明溪也是有性子的人,她未必甘心情愿为妾。”
赵政霖的表情并没什么变化,那双深邃的眼眸依旧淡漠望着他,冷声问道:“你对她又了解多少?”
锦风有些心虚地回道:“我与明溪日夜相处,自然,自然是多了解一些。”
说是日夜相处,其实大
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就是起初他在明溪的屋子里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的那些日子。事实上,那时他甚至还不知道明溪是女儿身。
但是那又如何,殿下与她亦不过数面之缘,他怎能这般自作主张纳了明溪?
赵政霖的寒眸危险地微眯,他不置可否地轻哼一声,转身走向了他的书案。
他的身量颀长挺拔,看人的时候往往都是俯视,仿佛有着天生的倨傲与睥睨众生的气势,在他面前总会感到莫名的胆寒,臣服之意油然而生,就算锦风也不例外。
锦风蓦然明白了自己与诚王之间的差距。不论明溪作何想,以诚王殿下历来说一不二的行事风格,只要他看上了,那么她定然会成为诚王的女人。
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想到他居然连争上一争的机会都没有,锦风颓然,这也是第一次他为自己的出身而感到深深的悲哀。
书案后,赵政霖靠坐在乌檀木椅上,他眼睑微阖,浓密的眼睫低垂,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他忽然沉声道:“你大可以问问她,是否愿意跟着你。”
这对于锦风而言,绝对是意外的惊喜。
原本已沉入冰寒谷底的心骤然重见天日,霎时冰雪消融,再次活跃起来。那颗欣喜若狂的心正在胸腔里头“噗噗噗”跳得那么有力,简直像要蹦出来了似的。
明溪的小脑袋瓜子虽然说不得精
明但她也并不傻,她完全可以拿自己做筏子,拒了诚王再说。往后,他们若是有缘,自然能走到一起。若是无缘,他也不会勉强。
锦风不知道诚王是哪儿来的底气,认为明溪定会愿意嫁他为妾而不是选择自己。
只不过那结果却再次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明溪根本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拒绝了他!
她居然宁可为诚王妾也不愿意和他扯上关系!好吧,他也承认诚王殿下是难得的美男子,他的出身高贵…这岂是他能相比的,可是他偏不信明溪会是这样的人。
昏黄烛光下,柳明溪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并不知道屋外的人一直没有离去。
她不觉得锦风有什么不好,但是以她的现状,是绝不可能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而且,她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往往会太过投入,全身心地只考虑其他人,忘记考虑自己。这种失控的感觉让她害怕,她不敢也不想再去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