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密集而压抑的笑声之中,徐谦的胸膛急速起伏,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由正常转为铁青, 再由铁青转为涨红,到最后,怒发冲冠的他整张脸如同染了猪血一般,赤红得吓人。
“苏哲!!”
因为暴怒,徐谦的语气近乎扭曲。
“本官自科考中榜以来,从政二十三年,不说对朝廷有多大贡献,但如今也是朝廷礼部左侍郎,正三品!如今却被你如此羞辱,天下读书人的斯文何在,天下的公义何在!?”
“本官发誓,与你不死不休!否则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无颜面对本官这二十余年的从政生涯!”
面对徐谦暴怒的厉吼,苏哲懒洋洋地说:“行了行了,知道你当了二十多年官,至于吼得那么大声?当了二十多年官了不起?今儿个能在太和殿参加朝会的,哪个没二十几年的资历沉淀,你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噢,是了,我没有,但我爹有啊。”
“比资历?”
苏哲嗤笑道:“二十三年是吧,二十三年之前我爹在哪?我爹好像已经是骠骑将军,在边关征战十余年了,领兵过二十万,正追着匈奴的屁股一路砍到他们狼庭,那时候你还刚放下书本穿上官服,当
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吧?比资历,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苏哲抬手,手指几乎戳到了徐谦的鼻子上,他冷笑道:“还好意思拿读书人的斯文说话,你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就读出来一个歪门邪道?圣人都说过,贼叩我门,持戟戮之乃谓之正,即造杀孽亦不入罪!”
“《景德传灯录》卷二十二有言,路见不平,所以按剑,其行谓之侠!”
“路见不平尚能按剑行侠仗义,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私自提兵围我府邸,我不能杀贼寇以震宵小?”
“还放你娘狗屁的交由三司会审,以律法严惩?”
“律法之要义,在定分止争、更在兴功惧暴,律法是制止犯罪的有效手段,却从来都不是唯一手段,要是天底下只有律法才能惩戒犯罪,那么天下大乱矣。”
起初满朝的大臣们还在笑,此时他们大多都认为这世子爷果然是放荡不羁的狠角色,一套下九流污言秽语虽然怼得徐谦怒火中烧,但也依然登不上什么大雅之堂。
但随着苏哲这番话出口,渐渐的,所有看不起这纨绔世子爷的大臣们都笑不出来了。
一个个面色震撼,大为震惊。
尤其是刑部尚书韩李非,几乎以一种
完全不认识的震惊眼神看着苏哲。
身为刑部尚书,他对律法的研究和了解在这太和殿上,没几个人在他之上,但也正是因此,听到律法之要义在定分止争、更在兴功惧暴这句话时,他内心的震撼可以用惊涛骇浪来形容。
短短八个字,把律法存在的意义和根本目的阐述得淋漓尽致,历朝历代、古往今来所有王朝的律法,几乎都可以由这八个字来解释和拓展延伸。
这,这还是那个不学无术,纨绔跋扈的世子!?
大臣们感觉头皮发麻,连唐王都讶异地转头看了苏哲一眼。
而龙椅之上,女帝差点抚掌大笑。
她觉得苏哲实在太给自己争气了。
这一番话下来,彻底摁死了所有不同的声音。
徐谦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他几次张口欲驳斥苏哲,但他搜肠刮肚,竟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任何理由和切入点。
白读几十年圣贤书,如今却被一个纨绔子弟给辩得哑口无言。
羞恼、懊恨、憎恶、厌烦,种种情绪如同洪水漫灌,使徐谦的表情逐渐狰狞。
“说得很好。”
刑部尚书韩李非开口,他言辞之中完全不掩饰对苏哲的欣赏,朗声道:“苏哲一席话,可为天下司刑
之人品读三秋。”
来自刑部尚书的亲口认可,让苏哲的话,再无被人质疑的余地,再质疑,那就是质疑刑部尚书。
徐谦面色扭曲到极致,他咬紧牙关,努力忍着不让自己的暴怒发作出来,但他知道,无论如何,今天朝会之后,自己的颜面算是被扫干净了。
而一切···源自于苏哲!
“此时,就揭过吧。”
内心大喜的女帝语气平淡,道:“刘怀庸有错在先,苏王府将其正法,并无不妥之处,苏哲更是无罪,今日之后,不可再旧事重提,诸位可听清了?”
女帝的话,等于是盖棺定论。
文武群臣,同时拱手行礼,朗声道:“圣上英明,臣等听清了。”
唯独徐谦,他挺直腰杆,一声不吭。
女帝眸光微冷,已有了怒意。
“徐谦,你还要胡搅蛮缠下去?”
这话,可谓极重。
徐谦满脸悲愤,正要说话,却听苏哲说道:“无妨的,徐大人一时之间想不通,我能理解的。”
就在大家都觉得苏哲居然这么通情达理的时候,苏哲又来了。
“等散朝之后,我叫上几个亡命徒,把他家妻女···”
又来了···
眼看苏哲又要说那一套污言秽语羞辱徐谦,
此刻,一道声音悠然响起。
“苏王世子,得饶人处且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