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幼仪好似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光怪陆离,从京城的杨柳,梦到雍州的黄沙。
从瑰丽宏伟的皇宫,梦到那年和钟珩别离的城门。
从娇嗅青梅、袜刬钗溜,梦到夜雨闻铃、雪落一场。
“太子哥哥……姨母……”她在梦中轻轻呢喃着,泪水不知不觉间溢出。
宁幼仪一霎睁开眼,思绪万千收束到眼前。
夜明珠闪着柔辉,宁幼仪轻而急地喘气,她都想起来了……
钟翊时刻关注着宁幼仪的状态,他从小凳子上跳下来,趴在床沿,“太子妃姐姐,是阿翊。”
钟珩在时,钟翊便叫皇嫂。钟珩不在时,他就喊太子妃姐姐。
宁幼仪刚刚醒来,还有些怔愣。素心连忙扶她半坐起来。
钟翊安静而担忧地望着她,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宁幼仪整理着脑中杂乱的思绪,
她摸摸钟翊的脑袋,温柔地询问,“是不是被吓坏了?”
钟翊懂事地摇摇头,把怀里揣了好久的方糖递给宁幼仪。素心笑着搭腔,“皇子在身上揣了好久舍不得吃呢。”
钟翊在翊坤宫时没有人管教他,他吃糖把牙齿都吃坏了一颗,宁幼仪才与他拉勾,每日只给他一颗糖。
这么珍贵的糖果,宁幼仪当然不会和钟翊抢,她捏着钟翊的小手,“阿翊自己吃。”
天幕渐渐黑沉,钟翊毕竟年纪尚小,他全神贯注了一日,精力也渐渐耗尽了,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宁幼仪看得好笑,叫素心抱着人去偏殿睡了。
钟珩进来时,她正坐在铜镜前,微微歪着头,将如瀑布倾泻而下的乌发斜编成松松的鱼骨辫,柔美无比地垂在颈侧。
莹润柔和的烛光下,宁幼仪恍若从话本子里脱紙而出的美人,眉黛轻轻描摹勾勒,弯成细细的一柳风韵。她显现出几分不胜衣裳的弱骨纤形来,眼下微微的绯色都缱绻悱恻。
钟珩无声地靠近,从背后轻轻拥住宁幼仪。宁幼仪柔荑翩转,丝带在发尾落下一个随意的结,她羞得满目水光,“碰到了!”
钟珩轻笑一声,环住的手臂又上移两分,触碰到那一方柔弱,“没碰到,你穿着衣裳。”
宁幼仪还生着钟珩的气,她恢复记忆后才发现,什么私定终身、什么暗相授受,全都是这个不要脸的人编纂出来哄骗她的!
钟珩两手放在她的腋下,轻轻一转,宁幼仪就落在他的怀里。他笑着吻上宁幼仪的耳垂,吐字不清地问着,“表哥碰到哪儿了?”
宁幼仪觉得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钟珩牵着鼻子走了,她用手推拒着钟珩越来越上移的大掌,急得泪光积聚在眼眶里,声音也带着哭腔,“不准你碰!”
钟珩不理,低头偷了一个香,手臂还越来越用力,积压着一团柔软。
密密麻麻的痒让宁幼仪掉下眼泪,她柔软的手臂被钟珩挟制在一起,轻微的挣扎让衣领松动些,雪肌摇晃在灯光下。
她的泪水还挂在睫毛上,她越想越伤感,悲悲戚戚地呜咽,“姨母说的都是对的,你就会欺负我!”
孝懿皇后自小便知道钟珩的性子,几乎把宁幼仪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别人碰都碰不得。
她希望钟珩宠爱着宁幼仪,又见不得钟珩老是欺负宁幼仪的天真娇憨,于是便常常嘱咐着,叫宁幼仪多个心眼,别傻傻的,整日被钟珩骗。
钟珩动作一顿,拇指摩挲宁幼仪的脸庞,“想起来了?”
钟珩想,这叫什么欺负?要是他真欺负宁幼仪,宁幼仪哪里还有机会出声来控诉他。
宁幼仪泪痕还挂在脸上,她侧头咬上钟珩的虎口,觉得自己咬上了铜墙铁壁似的。
钟珩不把这点疼意放在眼中,他好整以暇地拨弄着宁幼仪的碎发,“幼仪的舌头好软。”
宁幼仪松开贝齿,像小兔子一样弯下耳朵,崩溃地双手捂住,她被欺负惨了,哽咽着鼓着嘴巴,“你走开,我不要你抱……”
钟珩伸出手来要接着抱她,“幼仪从前哭都是表哥抱着哄的。”
宁幼仪手重重地打在钟珩的手背,“你还敢提!”
什么“表哥生气了,幼仪就会亲亲表哥”,什么“幼仪每天要说最爱表哥一百遍”……
她泪水将垂未落地悬挂在睫毛上,寻到机会就从钟珩身上爬了下来。她红着脸整理衣服,扭头往床帐里跑。
她抱起枕头,回头闭着眼睛推搡着钟珩。她才不要跟这个满嘴谎话、占她便宜的大猪蹄子一起睡了!
宁幼仪怀着孕,钟珩哪里敢和她置劲儿,被一路推出了门外。
随着“啪嗒”一声,举世无双的太子被困在房外,不准进屋。
东宫上下的侍女侍卫们赶紧低着头装看不见,钟珩面目一黑,神色狠戾,“宁幼仪,你好大的胆子!”
屋内只传来宁幼仪娇嗔得意的一声“哼”。
钟珩抱着枕头,面色如冰,“起码给孤一床被子!”
影二突然从房梁上掉落到地上,他脸上还有藏不住的大笑。一瞬间表情僵住,与钟珩对视着。
影一“咻”的一声从房梁上轻功跳落,他面色沉静,把影二往肩上一抗,霎那间两人没了影,消失在钟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