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怪乎裴寂紧张,因为李渊的话近似诛心之言。
宇文护乃是北周大冢宰,实打实的权臣,在执政北周的十几年里面,先废孝闵帝宇文觉,后废明帝宇文毓。若非天降勐男宇文邕,宇文护大概率会做杨坚做的事情。
“陛下, 老臣绝无此意!”裴寂急忙叩首。
这个罪名他不敢担,若是叫楚王知道,他说不定会死无葬身之地,连带着他的家人也会死的一干二净。
而且,李渊这话,很明显是在怀疑他的用心,怀疑他也想把持朝廷权柄!
李渊叹道:“裴寂, 朕只告诉你一句话。”
“臣顿首跪听。”
“从今往后,你要好生辅佐楚王,如此,或可善终,你要好自为之。”
闻言,裴寂一颗心落入谷底,陛下这话,是已经决定立楚王为储君吗?
他想了想,咬牙道:“陛下,老臣残躯,不值一提,但有一些话不吐不快,不告知陛下, 愧对陛下栽培恩宠。”
“你说。”
“陛下可曾想过, 太子谋反,楚王知道,但为何不告知陛下呢?长安城事变,东宫、秦王府、齐王府,尽数遭重, 唯有楚王府幸免遇难,这难道不奇怪吗?还有.......”
“够了!”李渊怒斥:“朕说的话,你没听见么!”
“陛下......”
李渊深吸口气,强忍着风疾头疼,对他呵斥道:“太子齐王谋反已成事实,朕亲眼所见的事实,你说这些是想挑拨我们父子的关系么,裴寂,朕是不是太放纵你了!”
“老臣该死!”裴寂再度低头。可他的心却饱受煎熬,皇帝这副表态无疑是告诉自己,他不想再去纠结过去的事情,更不想调查这其中的细节。
“你不是该死,你是在找死。”李渊冷哼一声,言道:“你若不想辅佐楚王,就滚回桑泉吧,这样一来,还能保住性命。”
裴寂哭道:“陛下,您为何不愿细想呢,臣昭昭忠心, 天地日月可见,您为何不理解臣呢?”
见状,李渊不愿多说,眼眸微阖,“你下去吧。”
裴寂还想说什么,但是内侍走上前,请他下去,他见皇帝确实不想说话了,也只能拱手退下。
这些话,不用裴寂来说,李渊自己也能想到。但是,现在儿子们死光了,只剩下一个楚王能够担当大任。而他自己也半身不遂,在这种情况下,他宁愿做个傻子。
如果现在还怀疑这个唯一能依靠的儿子,不仅可能会导致悲剧重演,而且还会让他一手建立的大唐陷入危险境地。若是不用楚王,难道要让他剩下的,那些还未成年的庶子们做个监国傀儡吗?
怎么选,不用想也知道。更何况,太子和齐王谋反,可不是楚王指挥的。那一夜,太子撕心裂肺的控诉,他永远忘不掉。
想到这里,一阵疲惫涌上大脑,他很想保持清明,但是却抵挡不了这阵疲惫,只能昏昏睡去。
在他睡去后,张婕妤从帷幕后婷婷袅袅的走出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榻上的李渊。
殿外。
裴寂矗立风中久久无语。
他想不通,太子和齐王谋反,虽然是事实,但楚王也有很大的嫌疑,可为什么皇帝会视而不见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身体?
不,他不相信。
作为皇帝的好友,他很清楚皇帝对权柄的重视。
那是因为什么呢?
裴寂想不通,那是因为他永远只会站在自己的立场角度去思考皇帝的行为模式。
不仅裴寂想不通皇帝,李智云也想不通裴寂。
如果说从前他因为只能依靠皇帝立足朝廷,不得不做皇帝的爪牙鹰犬,那么现在,皇帝李渊已经病入膏肓,很可能一命呜呼,他却仍旧不愿向现实妥协,这又是为什么呢?
忠心?
屁的忠心,李智云可不相信裴寂这种老油子会有什么忠心。
在李智云看来,裴寂大概率还是想保住他自己的权势地位。
“臣觉得裴寂恐怕还是不死心。”
神策府内,杜如晦听完李智云说起裴寂在政事堂的表现,开口分析道:“裴寂为人,狡猾善妒,昔年刘文静与其友善,但大唐立国之后,他却不容刘文静,三番两次构陷。由此可知,裴寂此人,嗜权如命。
而今皇帝难以处理朝政,又命殿下监国,裴寂平日里与殿下素无往来,他担心殿下会对付他。故而,才会百般不愿意配合殿下。”
“臣也觉得如此。”薛收道:“裴寂此人,殿下须得尽早解决,否则容其随意觐见陛下,日后恐生祸端。”
李智云负手在堂内踱步,思忖片刻,说道:“不,本王打算留下他。若要动他,不是现在。”
杜如晦想了想,试探道:“殿下欲借裴寂试探圣人?”
李智云道:“不仅如此,裴寂在朝中根基深厚,广有人脉,牵一发而动全身,本王想看看,有多少大臣是裴寂的人。”
钓鱼,要有鱼饵。
在李智云看来,裴寂就是个不错的鱼饵。
与其让他逐一甄别大臣,不如让裴寂自己主动暴露,操作的好,能直接把他一锅端掉。
杜如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