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幸福来时有多突然,走时就定然会有多难舍难分。
陈鱼用力蹬着腿想要跑起来,去追赶上那从身旁穿过而远去的白光,倒不是对于白光是否熟悉,而是因为眼下周身的一切都莫名被其卷走。
那百花枯萎化作灰烬沉没,高人林木倾倒融丛,其后又是流水倒转戛然,山石羞走,野兽藏躲,继而远离直至消失。
风则不言语,因为它早已同着白光随行远去,临走吹起陈鱼的头发飘扬,就算是最后一点无故又无耻的嘲弄。
就和那大人所说的强盗一般,只是偶然一过门前,便留的悲愤许许。
还有必要去追吗?
看着顷刻就远去几十里的白光化作小点,陈鱼黯然望向头顶的太阳,想着先前还是热热闹闹的几多太阳此刻就剩下来一个,不禁苦说道:
“你也是这么可怜。”
白光最终连黑点都不剩下的消失在眼前,无故破碎了场美梦。不过虽令人可气万分,但回过头又想想,本就一无所有的当下,也算是短暂回到了从前。
即便只有片刻,但是却无比真实让人满足。
“陈鱼!”
天空中,突然响起一阵如雷般的声音呼喊。
嗡!
紧接着,天际暗淡无光,黑暗像巴掌一般从天而降用力拍在了陈鱼脸上。
天黑了。
————————
淮安城。
一间油灯通亮的木房内,王梁轻轻推着陈鱼的胳膊,小声喊道:
“陈鱼?快醒醒。”
“陈鱼!”
只见此时陈鱼安安静静的躺在木床上,吐纳甚微,双目紧闭,气色难堪,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流露。
眼下唯一还能确定陈鱼尚有一线生机的,则只是按其小腹上不时抖动的中指。
王梁每叫上一声,那手指就抖动一次,虽然不太明显,但细心去看还是能瞧见变化的。
比起先前还一动不动惹人心急,喝下药材后,眼下情况就逐渐好上不少。
王梁看着桌上的三大包药材,独自喃喃说道:“要不怎么会说你小子命苦呢?这刚没了亲爹痛贯心膂,现在又差点连自己的小命也丢了。”
“喂,我知道你醒了,陈鱼?把眼睛睁开。”
望着陈鱼黄淡的脸,王梁随口这么说道,然后低眉沉默了起来。
眼下已经顺利到达了淮安,今晚正是苫肴节最为热闹的一晚,可怎么就出了这般事情呢?
难道真就是你没有这等福气?
“咳咳!咳咳咳!”
突然,陈鱼微微张开嘴巴咳嗽起来,然后缓缓睁开了双眼,一脸茫然的顺势看着头顶瞪着大眼的王梁。
弱弱说道:“王梁大哥……是你吗?”
王梁先是吃惊的看着陈鱼上下瞧了好多眼,而后又咧着嘴无声大笑起来,轻轻摸了摸其额头,点点头欣喜说道:“是是是,我是,你小子!可把我急死了!”
扶起陈鱼靠在粗布枕头上,王梁紧紧握住陈鱼冰冷的小手,自顾抱怨说道:“你小子怎么回事?连过桥的本事都没有?没吃过猪肉,就没见过猪跑吗?想当年我第一次过这河桥时虽然也是有点紧张,但不至于就说是晕倒了去,你倒好,这一睡,可就是半天!你看看外面,天都黑了,苫肴节最为热闹的时候,可马上就要过去了!”
“咳咳咳,咳咳……”
见陈鱼又咳嗽起来,王梁无奈收回了剩下的话,转而说道:“算了算了,你人没事就好,现在觉得如何?”
陈鱼虚弱的点点头,想了想后说道:“感觉有点热。”
“热?”
王梁看着陈鱼,又看了看其身上的棉被,随即一把手就掀了去。
“热?那就别盖了!”
但是被子刚掀走没多久。
陈鱼又响着牙说道:“王梁大哥,又冷!”
王梁歪起头,皱着眉狐疑看了看陈鱼,轻声问道:“阴阳人?”
“什么阴阳人?”
陈鱼不太理解,只慢慢挪着屁股躲进被子里。
王梁站起身子,抱着手说道:“没什么,那你自己看着办吧,热得很就别盖了,饿了吧?我先去给你搞点吃的,小子?有什么想吃的吗?尽管说。”
一说到吃的,陈鱼冷淡的脸上顿时就多了些红晕,不好意思的问道:“随便说?”
陈鱼将头靠在枕头上,好好想了一下,然后嘿嘿的天真说道:“想吃红烧肉,可以吗?”
“红……红烧肉?我还给你吃锅包肉呢?不可以,你现在身子虚,太油腻的东西吃不得。这样,我给你整碗鱼汤,再带两个包子,你放心,包子里肯定也有肉。”
说完,王梁一脸等待的模样望向陈鱼,陈鱼红着脸小声说道:“哦,好吧。”
其实王梁不是不想去买红烧肉,而是因为此地位置较于闹市过于偏远,时间不宽裕暂且不说,口袋里的银钱也是所剩无几。
加之红烧肉可是宫廷菜,虽然民间所做味道不及,但因名头的缘故,铺子尤少,价格自然也就颇高。
一碗红烧肉,可顶得了五笼包子。
背着长剑,王梁好生看了看屋内四周,才掩门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