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耀辉落寞地离开御书房。
誉亲王又一次匆匆进宫。
他是皇族人,年长辈分高不说,又是先帝指定的辅政大臣,在嘉兴帝面前颇有脸面。
先帝临终前指定五位辅政大臣,自有一番平衡朝堂势力的深意在其中。故而,誉亲王对于嘉兴帝压制梁心铭的行为并未当一回事,认为朝堂势力就该互相牵制,倘若新帝对梁心铭言听计从,那才真该警惕了。
然眼下,他再顾不得制衡了。
他直闯入御书房,太监都来不及通报,面对御案后的嘉兴帝,肃然质问:“皇上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嘉兴帝见他神色非比寻常,也肃然道:“朕很清楚!”
誉亲王道:“皇上真清楚?”
嘉兴帝:“……”
这还当他是皇帝吗?
他忽然觉得自己就是傀儡!
誉亲王道:“先帝在位时,白虎王族叛乱,将朱雀王族和玄武王族都卷入其中,先帝举轻若重,战战兢兢,生恐一个处置不当,会陷大靖于万劫不复!
“王亨和梁心铭、忠义公、玄武王……哪个都是国之柱石,倒下一个,大靖朝堂也要晃动几下,皇上竟然将他们连根拔除!皇上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嘉兴帝再忍不住,霍然起身,猛一拍紫檀书案,咆哮道:“誉亲王如此向着他们,梁心铭承诺了你什么?朕忘了,誉亲王子孙繁茂。这是想代替朕吗?”
誉亲王张口结舌。
嘉兴帝喝道:“来人!”
一太监闪身进屋。
嘉兴帝道:“传旨,废黜誉亲王爵位,降为庶民,誉亲王一系子孙除女子外,全部圈禁!”
誉亲王不料他突然发作,竟夺了自己的爵位,气得手脚乱颤。他乃皇室贵胄,素无野心,却最维护皇家利益,因而得两代先帝看重,做了几十年的逍遥王爷,也攒了一身的威严,如今六十多岁了,谁料晚节不保!
皇上简直是昏头了!
哪怕不肯纳谏,也要有个缓和的过程不是?无端端怀疑他,亲王爵位说废就废,不是昏头了是什么?
不,是被妖魔附体了!
龙禁卫奉命来拖誉亲王。
誉亲王怒极,口不择言,“昏君!你一意孤行,大靖的江山就要断送在你的手里了!”
这话不亚于火上浇油。
嘉兴帝更铁了心办他。
嘉兴帝倒也不是跟誉亲王怄气,而是实实在在感到恐慌:五个辅政大臣,王亨和梁心铭生死不明,陈修文被玄武王扣押在北疆,剩下谢耀辉和誉亲王居然都不向着他,而是替对手说话,怎不叫他慌张?
玄武王反心昭然若揭!
忠义公也公然对抗朝廷!
他们怎都看不见呢?
……
嘉兴帝感到四面楚歌。
他急招吕畅商议对策。
身为皇帝,他却觉得自己势单力薄,急需拉拢一批帝王新党,以对抗先帝留下的老臣势力。
吕畅匆匆赶来。
嘉兴帝问:“你为何才来?”
声音有些不满、不耐烦。
吕畅神态从容地躬身拜道:“微臣见过皇上。”然后抬头,双目如星,关切地看着嘉兴帝,一身绿色的官服衬着他白皙的面容和俊雅的身形,春意盎然。
嘉兴帝焦躁的心平静下来。
吕畅问:“皇上何事烦忧?”
嘉兴帝便将誉亲王一事说了。
吕畅道:“皇上是该谨慎,将誉亲王一支圈禁了也好。不过臣以为,誉亲王的话不无道理。”
嘉兴帝眉头一拧,“爱卿这是何意?”
吕畅道:“玄武王族均绵延了几百年,王家更是仕宦大族,若要连根铲除,确实容易动摇国本。”
嘉兴帝道:“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们?他们大逆不道,若不按律处置,朕如何统御天下?”
吕畅道:“放过当然不能,但未必没有更好的办法,既不伤筋动骨,又拔除了心腹大患。”
嘉兴帝忙问:“什么办法?”
吕畅侃侃而谈:“世家大族内部各支脉之间,也像朝堂一样互相倾轧。之前皇上两道旨意,逼得忠义公和玄武王暴露反心。他们公然对抗朝廷,乃是他们为臣不忠,非皇上为君不仁。朝廷自然要处置,但不必灭九族。譬如玄武王族,可除掉张伯远这一支嫡支,提拔旁支继承爵位。岂不显得皇上隆恩浩荡?而且省了多少力气,不必费心谋划,只让张家内斗,便轻而易举地消弭一场内乱。”
嘉兴帝目光大亮,“妙啊!”
吕畅微笑道:“王家亦如是。”
嘉兴帝雀跃道:“忠义公府呢?”
吕畅神情微冷,道:“忠义公府的爵位才传了两代,总共也就三房。二房老太爷方无莫未成亲,等于绝嗣了。此人不争名利,绝情绝性,却一直镇着忠义公府。所以,忠义公府几房人丁甚是和睦,无隙可寻!”
嘉兴帝冷声道:“那就除了!”
吕畅点头道:“除了方家还有一益:方家富可敌国,大小方氏全抄了,可填充国库,可抵大靖半年税收!”
嘉兴帝振奋道:“好!”
吕畅又从袖中抽出一本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