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气急时的言语做不得真,但元念念不信这个,只觉方叙白倒打一耙的本事日益精湛。
“你这话说得好生奇怪,不是你带我来的这地?怎又三言两语将过错推到我的身上来了?”她见方叙白面色不虞,偏要再往里加上一把火,“若不是你自作主张,我此时恐怕早已在府中用膳。说起碍眼,方公子还是时刻警醒自身才是。”
瞥见方叙白腰间的香囊,想起在长乐馆的那一幕,她实难咽下这口气。
“把香囊还我。”见方叙白仍旧不给,她真当是被他这小家子做派气得无奈至极,转身求助于一旁的靳淮,“他不还我东西,替我抢回来。”
靳淮领命上前,倒也没有明抢,只伸着手薄唇轻启:“拿来。”
身子往后侧仰,手紧攥着香囊,摆明一副不想给的架势。
可他对上靳淮却是半分胜算没有,只得不情不愿地取下香囊。
总算是物归原主,元念念却品不出欣喜。
香囊的底部有缝补的痕迹,可见之前方叙白所说的底部抽丝并非假话。她凑近细闻,里头的香料却与之前的大相径庭,约莫是在万江楼闹的那一出叫人起了疑心。
她暗自懊悔,却仍能为拿到香囊感到欣慰:“还请方公子将我赠与的物品一并归还,明日我差人去侯府上取。”
有人既然生来就是无情郎,那她也乐得当个绝情女。
方叙白不愿却开不了口,只得眼睁睁地瞧着元念念上了马车。
他生来卑贱,任谁都能来踩一脚,偏偏遇上的人是元念念。
她矜贵洒脱,天生就有数不尽的宠爱,不管自己愿不愿意承认,他都是嫉妒的。
甚至在她向自己示好时,内心的卑劣想法也在蓬勃生长。想叫所有人都瞧一瞧,看看天之娇女如何对自己殷勤不已,却未曾料想今日之结局。
好似所有事都在往他不曾预料的方向疾驰,一股无力之感紧攥住他的咽喉,只得看着马车远去。
“你跟踪我。”元念念掀开帘子,状似陈述般对靳淮说起,“宝狮湖是,永安王府是,就连在宫门口也是。”
靳淮手持缰绳并未回头,可她知道,他已然认下了这些事。
“下次不要了,靳淮。”
她不想去问原因,就算去问。只要靳淮不愿意说,自然也会有千百个借口等着她。
“我做不到。”靳淮勒马回头,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我只是不愿叫往事重演而已。”
这话说得不算隐晦,元念念自然听得懂。
当年她被贼人掳走,不尽然是元铮一人之错,若真要论起来,她是当着靳淮的面被抢走的,而所用之借口也于今日别无二致。
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往方叙白心上插刀,面对靳淮她却做不到。
虽然她实在说不出重话却仍为靳淮跟踪自己一事感到不忿,便赌气似的缩在马车上不与这人说话。
靳淮见不得她同自己闹着脾气,只好温声细语地哄:“别生气了,等这阵子过了,我便将人撤走,好不好?”
“为什么是过了这阵子?”元念念抓住这话中关键,赶忙追问,“这阵子怎么了?”
见瞒不过去,他只能实话实说:“当初在宝狮湖见到的那个人你还有印象吗?”
元念念点头,他便继续说道:“他是御史府那人的同伙。从我对他的审问中知晓,他的同伙不止一人,一直密谋劫囚。我怕这些人会对你不利,这才叫人跟着你。”
每当午夜梦回,元念念尤能记起刀锋紧贴脖颈之上的触感。她厌恶被他人掌握生死的感觉,更厌恶被他人当作蝼蚁一般。
“我想亲自去见见他。”她生怕靳淮不同意,赶紧抬手承诺,“保证不闯祸。”
她的保证在别处做不得数,但在靳淮这里可以,最终他还是将人带来了御史府。
这处的血腥味极重,琳琅满目的刑具挂满木架,罪犯的哀嚎声更是不绝于耳。其中更不乏对靳淮的咒骂之声,而他却习以为常般装聋作哑。
“你在这里等我。”
他将元念念带进一处偏房,虽然屋内的木桌上还点着熏香,但混着空气中的血腥味显得愈发诡异。
唯一称得上明亮的色调便是横在一旁的白玉屏风,上头的盛夏荷叶长得极好,藏于其中的小舟若隐若现,可见其画功深厚。
这屏风也恰好隔开了她的目光,她并无窥看他人隐私的爱好,只得待在房中发着呆。
不多时,靳淮率先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侍卫便押着一个身着墨色长袍的人紧随其后。
“你想问什么便问,他定知无不言。”
那人意识昏沉,靳淮接过一杯清水照直泼了上去。
他睁眼后,看见靳淮更是不住地往后躲,瑟缩着手脚吐不出一句话来。
“他这么怕你?”
靳淮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做出一副万分无辜的模样。
当初在宝狮湖一瞥只觉得眼熟,如今这张脸呈现在元念念跟前,她才真真切切地想起来这人是谁。
那把曾经横架在她脖颈上的那把刀,便是眼前这人递上来的。
“你还记得我吗?”
元念念居于高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