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始至终，商砚衡的目光未曾从奚沉卿的身上离开过，在奚沉卿看不到的地方，他那双用来看全世界的眼，装的全是奚沉卿的模样。
眼睛是用来看全世界的，而我只看得到你。
这是一场赌局，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靠近。
奚沉卿似乎已经猜到里面的人是谁，毫无顾忌地走了进去，穿过客厅，便看到一个背对着的身影在厨房中忙活，西装裤、白衬衫，满头白发、腰系围裙，根本就不用转身，谁都能认出他是谁。
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色的饭菜，香味蔓延整个饭厅。
奚沉卿将收纳袋放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盯着萧照夜，声音冷得仿佛能够冻伤人，“谁让你来的，立马滚出去。”
萧照夜其实早就知道奚沉卿已经回来了，故意背对着没有勇气转身，听她冰冷的声音传来，血液仿佛被冻住，金丝边框下的眼睛涌现一抹痛苦，他眼睑低垂关闭了流动的水，努力扬起一抹让人看出来最舒服的笑，转过身来。
“沉卿，你回来了，我想你已经饿了，饭已经好了，快洗手吃饭吧。”
萧照夜一眼便看到站在奚沉卿身侧的商砚衡，笑意顿时僵住。
经过一番调查，他知道这个叫商砚衡的男人是被奚沉卿的车子撞到的，所以奚沉卿才会照顾他，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奚沉卿居然把他带了回来。
商砚衡死死盯着面前的萧照夜，眸似寒冰，锐利如刀。
奚沉卿走到餐桌旁，看了一眼那些精美的饭菜，很难想象这是萧照夜这样远庖厨之人能够做得出来的品质。
萧照夜顾不得上商砚衡，就着身上的围裙将手上的水渍擦干，疾步走到奚沉卿身边，卖力地介绍着自己，“沉卿，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西式的中式的日式的意式的都有，都是按照你的喜好做的，你尝尝看看怎么样？”
奚沉卿面色毫无波澜，对于她这样一个擅长厨艺堪比五星级大厨之人，不用尝，光看她也知道味道都是极好极正宗的，想要做到这个地步，没有日积月累的训练是不可能做到的，就像当年的她，十指不沾阳春水，为了萧照夜才开始学做菜的那段时间，垃圾桶里都是数不尽的废品。
果然，风水是轮流转的。
萧照夜眸中浮现痛苦的情绪，嗓音带着隐忍的嘶哑，“你走的这几年，我有一直在学做菜，起初我以为很简单，根本不需要花多少时间和心思，直到自己亲自上手我才明白想要做出一个好的味道是那么艰难，每每我看着做废了一次又一次的食物，我就在想当初的你是不是也是这样千锤百炼过来的，可是我都没能好好品尝过。”
他忽然抬头，恍惚间想起什么，他连忙跑进厨房端着碗双手捧到奚沉卿的面前，“沉卿，你看，这是你从前一直给我做的清汤面，我在里面也卧了爱心形的鸡蛋，和你做的是一模一样的，你尝尝，尝尝好不好，哪怕只是尝一口，我便已经很知足了。”
奚沉卿眼底灌流的是如经年不融的昆仑雪山，冷漠的刺骨难以言状，她明显能够感觉出这个男人小心局促的颤抖，那眸中泛着的莹光是不经藏匿的万般期待，她似乎能够透过虚无缥缈的内疚看到——
白日里高高在上从不肯低头的男人在厨房翻着一页页菜谱，习惯了发号施令，却怕起滚烫的锅里溅起的菜油，尝一口自己所做的菜下一秒便只能趴在垃圾桶呕吐漱口，甚至笨拙到切菜时割破手指，去端高温下的食物连保护手套都忘了戴，洗个碗都能将餐碟尽数打碎，慌忙去捡，自恃往日果决，连那扫帚和簸箕进行清理都想不起来。
这一定是萧照夜如今能够拥有这样做菜水平必然要付出的代价。
这也曾是她最真实的写照。
奚沉卿垂眸看着那清汤面中静静躺立的心形鸡蛋，扑鼻的香气钻进鼻腔，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丧失尊严的爱情。
在奚沉卿的沉默中，萧照夜的手指都已经泛红，更何谈直接捧着清汤面碗的手心，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看着奚沉卿依旧寒冷没有动容的眼，眼尾泛起薄薄的红，连声音都蓦地哽咽。
“沉卿，我也会做菜了。”
从窗外挤进的冷风，让奚沉卿越发清醒，她漠然抬手直接将萧照夜手里的那碗清汤面甩出去，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瓷碗四分五裂，滚烫的汤汁有些泼到萧照夜的手背，瞬间红了一片，冒出几个大泡。
奚沉卿直接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