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沉卿将热好的粥递给“商砚衡”。
“多少吃一点,对身体有好处。”
“商砚衡”抬起打着点滴的手去接,可下一秒那静脉输液针便能看到回血。
他像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孩子,低着头垂着眸,“我可以等输完液再喝吗?针头有回血,我害怕。”
奚沉卿见他这副样子,语气滞涩,旋即在病床边坐下,“算了,我喂你喝。”
说到底,也是自己撞到他的。
奚沉卿轻轻将粥吹凉,喂给他,就这样,你来我往,一碗粥都逐渐见底。
容错悄悄在病房外看了一眼,满含笑意离开。
“商砚衡”问,“我怎么了?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奚沉卿骤然抬眸,正好对上“商砚衡”暗含湿意与萤光的眼,忽然一顿,却也转瞬即逝。
“医生说可能是因为你被我的车子撞过去,头砸在了地面上的原因,导致血块覆盖、血液淤积造成的全盘性失忆,所以你才会什么都不记得了。”
“商砚衡”微抿着唇,“你……”
奚沉卿将手里剩余的粥放在掌心,“我叫奚沉卿。”
“奚、沉、卿……”
“对,奚沉卿。”
“商砚衡”微微偏头,“是静影沉璧,怜我怜卿的沉卿二字吗?”
奚沉卿眸中闪过一抹晦涩,沉卿二字,是爷爷亲自为她取的,取意“静影沉璧,白衣卿相”,希望她以平凡之躯成为女性英雄,同时如水中玉璧洁白无瑕、不忘初心。
她这是第一次听到“怜我怜卿”四字,因为这是寓意彼此爱怜,多指夫妻。
难道说人的全盘性失忆不会忘记学过的东西?
奚沉卿点点头,声音轻缓,“的确是这两个字。”
“那是你……撞的我?”
奚沉卿:“……对。”
“商砚衡”指着自己,“那我……”
“商砚衡,你叫商砚衡,砚台的砚,衡山的衡。”奚沉卿耐心解释。
“我叫……商砚衡……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商砚衡低下头。
此时,护士走进来送药,“奚小姐,这是医嘱下的药,一日三次,饭后服用。”
“好,我知道了,谢谢。”
护士看向“商砚衡”,语气带着几分微微调侃,却又夹杂着几分意味深长的情绪,“你呀遇到奚沉卿小姐算是遇到好人了,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抓紧她,别放手,跟着她,你就能活。”
你抓紧她,别放手,跟着她,你就能活……
奚沉卿彻底怔住。
没有想到一个护士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奚沉卿好像还没到德高望重、济世救人的地步吧。
“奚小姐,我先出去了。”护士将桌上剩余的药品盒子拿走。
奚沉卿察觉一道强烈的目光盯着自己,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她缓缓看向“商砚衡”,正好对上他认真期盼的眼神,仿佛要在自己的心里永远镌刻。
“商砚衡”目光虽有些颤弱却带着几分隐忍,“她刚刚说,让我抓紧你,别放手,跟着你,我就能活。”
奚沉卿顿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又说,“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能跟着你吗?”
奚沉卿沉默。
一道稳重利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您好,请问您是奚沉卿小姐吗?我是嘉堡护理公司的顶级护工,我叫吉恩,是应您要求过来照顾患者的。”
是她请的护工到了。
偏偏此时出现,似乎有那么一些不尴尬。
果然,下一秒耳畔便传来“商砚衡”弱弱的一声,“你要把我丢给护工,然后不管我了吗?”
一个二十八岁的一米九的大男人朝她露出如此怯弱的神情和嗓音,她不得不承认全身血液里好像有虫子再爬。
半晌思索,奚沉卿才缓缓开口,“我没有不管你,只是你的伤还需要在医院住些时日,有个男护工能更好地照顾你。”总不可能擦身子、上厕所这样的事也要她来吧。
“商砚衡”低下头,喃喃自语,“我能自己擦身子,也能自己上厕所,我不要别人照顾。除了你,我不相信任何人。”
“……”
奚沉卿的心似乎被一块石头重击,留下来的不是伤口,而是印痕。
她想起调查报告上关于“商砚衡”的人生经历,即便没有亲眼见证,也清楚他从东南亚到华东地区中的不易。
身处黑暗的人,很难相信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