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储殷恭敬低着头，“老夫人恕罪。”
一句“老夫人恕罪”，杭储殷便抗下一切，决定将一切归结于自己身上，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滚出去！”
杭储殷朝着萧老夫人鞠了一躬，抬脚走出去。
“等等。”萧老夫人忽然出声叫住他。
杭储殷转身，面色恭敬，“这件事你最好一辈子烂在心里，如果让照夜查到一丁点蛛丝马迹，下一个人死的就是你。”
“请老夫人放心。”
“还有。”萧老夫人瞬间面色凌厉，“你最好收起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
“……是。”
杭储殷离开后，萧老夫人靠在椅子上，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吴管家在她身边小声提醒，“老夫人，您若是累了便上楼休息吧。”
萧老夫人的声音苍如暮钟，“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好歹沉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她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吴管家眸光微暗，“老夫人也是为了少爷，为了萧家的百年基业。”
萧老夫人轻声叹一口气，“照夜身为萧家的掌权者，不能困于儿女情长，更不能有自己的软肋，否则只会成为敌人攻击他最好的利器。
如果只是普通喜欢，我尚且能容忍，可照夜对沉卿，早已情根深种、无法自拔，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期和判断。我不能让照夜为了一个女人，一辈子都失去该有的理智。”
吴管家语重心长附和，“老夫人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少爷好。”
“万一有一天照夜知道真相……”
“老夫人，少爷是不会知道的。”
萧老夫人面色有些缓和，“照夜怎么样？”
吴管家神情有些沉重，“少爷的情况不太好，医生说有心肌梗塞造成大脑缺氧的可能，最主要的还是受了巨大刺激，急火攻心所致。医生交代需要好生静养一段时间。”
萧老夫人摇摇头，“一个女人就把他搞成这副狼狈的样子，实在不配为我萧家儿郎。”
“如今奚小姐已经死了，少爷以后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的。”吴管家安抚着。
萧老夫人一副痛苦的模样，“你通知昭觉寺那边的人，让他们给沉卿做场法事，既然沉卿化成灰没能留下尸骨，你去找件她曾经用过的首饰送到蓉城作为祭奠物，让他们替我给沉卿烧柱香。”
吴管家恭敬点头，“是，请老夫人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鳄鱼的眼泪，给人最多的便是讽刺和阴渗。
几天后雪停了，顾敛去看萧照夜。
推开门，看到里面背对着坐在床上的人，他下意识低头表示歉意，“抱歉，我走错了。”
顾敛关上门，却忽然想到什么，瞳孔狠狠一缩，抬头看了眼病房号，再次以一种极为小心翼翼的神情推开门进去。
萧照夜的头发，怎么都白了……
顾敛呼吸一窒，想要走过去，可脚上就像是坠了千斤重的锁链限制着他的走动。
他感觉五脏六腑都是痛的。
顾敛小声开口：“……萧照夜？”
萧照夜转过身看向顾敛，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找不到任何一根黑的痕迹，就像是暮年即将走向死亡的老人。
奚沉卿的死对萧照夜的打击太大，顾敛想过无数种可能，却独独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短短几天，他瘦了十几斤，仿佛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
神色已经憔悴到无法形容的地步，双眼的血丝和麻木空洞，眼底下的乌黑积重难返，让顾敛窒息得难受。
因为奚沉卿的死，萧照夜一夜白了头。
“……你，还好吗？”顾敛的声音几乎是颤着的。
顾敛有些担心，萧照夜从此一蹶不振，陷入无尽的颓废之中。
他可是萧照夜。
来医疗中心之前，他手底下的人已经跟他说了萧照夜的大致情况，说了萧照夜整夜整夜不睡觉，到最后只能靠着医生的安定入眠，说了萧照夜一直不肯吃饭，硬生生熬着自己，也说了萧照夜就像是没有了灵魂的木偶，一直呆坐在那里，有时候一整天都能做到不动。
永失所爱，他想是正常的。
便是连他自己，这几天来都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每每一闭上眼全都是烂尾楼的烈火、爆炸和轰塌，到最后被活活惊醒。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萧照夜居然会一夜白头。
顾敛无法去诉说此时心中的五味杂陈。
他因为奚沉卿的事怪他，但是他不得不承认，看到萧照夜这副模样，他的确心软了。
可是，奚沉卿已经死了。
那些血淋淋发生过的，永生永世都不可能销声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