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荷“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哽咽道:“爷,这些日子,奴婢和嬷嬷陪着阿离几乎同吃同睡,除了奴婢亲自为阿离熬的补汤外,我们吃的餐食几乎是一样的,每日里小厨房为阿离准备的餐食都很丰富,她吃不完,便赏给奴婢和嬷嬷了!”
绿荷吸了吸鼻子,泪却流的更凶了,“只是前两日,后厨进了一道牛乳血燕来,说是爷嘱咐给阿离进补的,奴婢见那血燕稀有,是好东西,想让阿离用,可惜阿离嫌血燕腥气重,说什么都不肯喝。”
绿荷的声音已然沙哑,越说心越痛,“嬷嬷照顾阿离辛苦,阿离心疼她,便让嬷嬷喝了那血燕,想来是那血燕出了问题,可是……可是奴婢有用银针探过啊!那血燕没毒啊!”
若当真是那碗血燕有问题,阿离岂不是等于间接害死了嬷嬷?!
不不不!不能这样认知,否则阿离会被愧疚折磨致死的!
仇隐解释道:“杨嬷嬷中的是西域的蛇香散,此毒无色无味,毒性缓慢,银针根本探不出。”
绿荷早已泪流满面,呜咽出声。
萧烨却听得浑身的血都凉透了,不知是该后怕还是该万幸!
这毒竟是冲着阿离来的?!
万幸阿离没有喝下那血燕,万幸这阴差阳错间,竟是杨嬷嬷替阿离挡下了这一劫!
可是,阿离……
萧烨垂眸看向昏睡的阿离,没成想看到的是一张泪流满面的小脸。
她依然紧闭着双眸,汹涌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散乱的墨发被浸湿一片,浑身微微颤抖,似在竭力的隐忍着什么。
萧烨心头一沉,哑声道:“你们都出去吧!”
仇隐看向床榻,似是阿离醒了,那么方才他们的对话,她都听到了。
他没再多说什么,拉着绿荷退出了书房。
直到廊下,绿荷终是忍不住,扶着长廊的柱子,捂嘴痛哭出声。
连仇隐的眼中都荡起了层层叠叠的悲哀。
仰头望天,早已不见方才冬雷震震的异象,可天色依然昏暗阴沉,沉沉的压在心口,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个冬天,真的太冷了!
内室中。
萧烨轻轻握住阿离的手,柔声道:“离儿,你睁开眼,看看我,好吗?”
阿离的泪依然在流,她却如何都不愿再睁开双眼。
萧烨的心口憋闷异常,他咬了咬牙,哑声道:“离儿,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我答应你,一定查明事情真相,以慰杨嬷嬷的在天之灵!”
这些话,萧烨自己说出来都觉得空洞,人已经死了,还会在乎真相吗?
身后事都是做给活人看的,可现在,他不知该如何安慰阿离,只能做着这空洞的承诺。
阿离幽幽的睁开双眸,一双眼眸无一丝光亮,如两个巨大的黑洞,看一眼便叫人凉了心。
泪还在流,她一丝表情都没有,喃喃道:“爷当真会秉公处置恶人吗?在这府中,从头到尾视我为眼中钉的人是谁?蛇香散源自西域,谁的嫌疑又最大?无论是郡主还是公主,爷当真会为了我,为了杨嬷嬷,铁面无私吗?”
这话噎得萧烨一窒,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抿紧了唇道:“我会!”
阿离轻嗤一声,面带讥诮道:“一位是四皇城的少主,陛下钦封的正一品郡主,我惹不起,一位是西域的公主,身份高贵又敏感,我也惹不起,爷还是不要拿话哄我了,无论幕后黑手究竟是谁,爷也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厨娘得罪陛下,得罪西域,得罪四皇城!”
一席话逻辑清晰又冰冷无比,将现实的无奈毫不留情的甩在了萧烨的脸上。
可萧烨见不得如此淡漠的阿离,她的话让他觉得自己无能到了极致!
恍然间又想起杨嬷嬷临终时的乞求,她求他放阿离自由,说他护得了她一时,也护不了她一世!
萧烨偏不信这个邪!他不仅要护着她,还要让那个明媚灿烂,纯澈娇俏的阿离回来!
他堂堂烈王想要守护的人,就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差池。即便这天地间充满了刀枪剑戟,斧钺汤镬,他也要用血肉之躯为她守护一方安宁!
他握紧了阿离的手,铿锵有力的说道:“离儿,信我,你要的,我都会给你!”
阿离慢慢阖上双眼,心下一片悲凉。
可惜,现在的她什么都不想要了,嬷嬷没了,家没了,她当真如那梦境中一般,如这世间的一缕幽魂,无根无息,漂泊无依,再没了那双粗糙却温暖的掌心牵绊。
她闭上双眼,不想听,不想看,只沉浸在自己黑暗的悲伤中。
竟是那碗血燕,竟是那碗她嫌腥气而推拒给嬷嬷的血燕!
原来,该死的人,是她啊!
杨嬷嬷,那个一生干练飒爽,爽朗大笑的女子,十六年前将奄奄一息,快要冻死街头的她捡回来,一口又一口的米汤将她喂养长大。
十六年来,给了她娘亲般的温暖和守护。
最终,却也为了她,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耳边好似听到了嬷嬷的声音,她说:“阿离,嬷嬷从未想要你攀什么高枝,咱们就平平安安的就好,等嬷嬷告老还乡的时候,就带你离开这里,你再忍忍。”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