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嬷嬷心都揪起来了,急切的想问问阿离如何了,却又不敢贸然开口,她只是一个后厨的厨娘,本没有和仇隐说话的资格。
绿荷面带忧虑道:“大人可否通融一下,让我们进去看看她?杨嬷嬷也是府中的老嬷嬷了,一手将阿离养大,大人,您就通融一下吧,也体谅体谅一个为娘的心。”
仇隐笑了,“姑姑说的什么话,爷将小阿离放在这里不是囚禁,是看顾,她还睡着,两位随我进来吧。”
绿荷赶忙带着杨嬷嬷紧跟仇隐的步伐,进了书房的内室。
内室中,床榻上拢着床幔,内里的情景很朦胧,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一抹娇俏的身影安静的趴在床上。
杨嬷嬷早已迫不及待的冲到了床榻边,撩起床幔的一角,看到床榻上的阿离,泪便流了下来。
她还在睡着,薄被盖在腰间,背上的伤虽然上过了药,但又渗出了血迹,血混合着药末糊了满满一个后背,看起来竟格外触目惊心。
她连沉睡着都不安稳,小小的身子微微颤抖,唇瓣开开合合,不知在梦呓着什么。
杨嬷嬷凑近了听,能模糊的听到阿离在呢喃着:“我没有……”
杨嬷嬷的心尖如被人摘了去,老泪纵横,这可怜的傻孩子不知受了多大的委屈,竟在梦中也不忘为自己无力的辩白。
仇隐不敢多看,只匆匆的扫了一眼,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递给绿荷,道:“你们来的正好,给她换换药吧。”
绿荷道了谢,转身去打了水来。
杨嬷嬷在旁人不察时,轻轻的抬手将阿离一头的墨发拨了拨,挡住了她脖颈上的那枚火红的胎记。
她将阿离从小养大,又怎会不知她身上的这块胎记。
她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又妖娆的胎记。
这块胎记在阿离还是个小婴孩时,只是一团火红,什么图案都看不出,浑圆的一团,妖冶而热烈。
但随着她年龄的增长,胎记也逐渐发生了变化,慢慢的显化出了图案,只是这图案又很模糊,看不出具体是个什么。
杨嬷嬷每每看到这枚胎记,再想起包裹阿离的襁褓中以血书写的那个名字:叶离凰,她就有些心惊。
她也曾迷茫过,彷徨过,犹豫过,也曾试图寻找阿离的家人,可惜丝毫音讯和线索都没有,翻遍了整个京都城,杨嬷嬷都没找到一家姓叶的大户人家。
那样材质上好的布料给婴儿做襁褓,肯定不会是个普普通通的庄户人家啊!
后来,杨嬷嬷也释然了,无论这个孩子是谁家的,她捡到了,养大了,自然就是她的了,她只希望她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度过一生便罢了。
杨嬷嬷不动声色的转身接过绿荷手中的水盆,道:“我来吧!”
绿荷点点头,将手中的药瓶递给杨嬷嬷。
“大人,王爷缘何罚了阿离?”虽然府内传得绘声绘色,但绿荷还是想问问仇隐。
仇隐一屁股坐在一旁的软榻上,语调轻松的说道:“阿离将郡主推入了花园内的池塘,王爷依府中规矩,赏了她杖刑四十。”
“阿离不会做这样的事!”还不等绿荷说话,杨嬷嬷便急声反驳道。
仇隐挑眉看向她,杨嬷嬷手中一抖,垂眸道:“大人见谅,老奴不是有意冲撞的,只是老奴养大的孩子,什么品性老奴自己心里明白,阿离虽然只是一个烧火丫头,但她不会做谋害主子的事。”
仇隐笑了笑,不在意杨嬷嬷的冲撞,点头道:“其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我把杖刑拦下了,亲手抽了她一顿鞭子,都是些皮肉伤,还望嬷嬷不要怪我啊!”
杨嬷嬷垂下眼眸,起身行了一礼道:“老奴不敢,老奴还要多谢大人对阿离的维护之恩。”说罢,便转身继续轻手轻脚的为阿离上药。
仇隐这回是真笑了,这杨嬷嬷也是聪明人啊!几句话便如此通透,怪不得能养出阿离这样通透的妙人儿呢!
思及此,仇隐又沉声道:“嬷嬷也不要怪王爷,他只是……”
“老奴不敢!”杨嬷嬷没回头,手上也没停,低声道:“王爷一向公正严明,错了就该受罚,就该付出代价,这道理老奴省的!”
一句话将仇隐噎住了,他咂摸着杨嬷嬷这话,怎么品怎么觉得她话里有话。
好似说的不仅仅是阿离挨了顿打这事。
杨嬷嬷没有在这里待太久,给阿离上完药便告辞了。
阿离在绿荷手下,总比在柔幻那里要让她放心百倍千倍,她多日里提着的心总算能稍稍放下,即便她又回到了萧烨的眼皮子底下,可日子终归是比之前要好过些。
晚间,月挂树梢了,萧烨才不紧不慢的从偏房出来,走到门口,瞥了眼依然懒洋洋倚靠在廊下的仇隐,轻咳一声,神色有些不自然的问道:“她如何了?”
仇隐闻声才看到萧烨,笑着起身行礼道:“爷,小阿离起烧了。”
萧烨脸色瞬间黑沉,怒道:“怎地不来禀报我!”
仇隐厚着脸皮道:“爷没吩咐啊,属下不敢因着一个小丫头发了烧就去叨扰您。”
萧烨差点被仇隐噎死,气得狠狠瞪他一眼,转身飞一般的冲进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