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归楼酒家被查封,楼中客人掌柜,小二、全被清出楼外。
差役将周围百姓驱开,人们看到了盖上白帆的几名死者被一一抬出来。
紧接着官轿再次驶来,姚大人、陈大人,沐大人。
这些平日里鼻孔朝天,难得一见的大人物,如今痛失爱子,哭的涕泗横流与寻常百姓无异。
百姓议论声中,大多都觉奇怪。
月前烧了云来客栈,如今封了雁归楼酒家。
虽然两方实力也在京中富甲一方,但并非为富不仁之辈,相反两家龙头产业风评都很好。
雁归楼酒家是这一年多以前才兴起的,里面养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
他们只在客流量少时,做些简单的擦抹打扫活计。
平日里都养在后院,有习文的、练武的,习医术的,在这小小方寸之地,结束了他们流浪的生活。
让他们活的更似常人,有理想有抱负,有了生活目标。
如今老张叔见到这些孩子,眼中酸涩,内心愧疚。
他来楼中短短半月,已经喜欢上了这里。
看着那群孩子聊理想,聊人生,仿佛看到了自己死去的女儿在眼前笑颜如花的样子。
女儿身死快两年了,那时他在给一大户人家里教书,自家娘子生病已经很久了,全赖他每月挣点塾休抓药渡命。
一日女儿来找他,说娘亲情况很不好,让他赶紧回去。
他转身欲走却被地主家的两个儿子留下了女儿,本来女儿才八九岁,地主家的儿子也才十二三岁的年纪,平日里也很懂事,说要照顾女儿片刻。
老张叔便允了,抽身离去,回到家时妻子吐血昏迷,情况已十分严重,找来郎中救治半宿终于保住了性命。
等他再回到地主人家时,女儿已经面目全非。那粉雕玉琢的小脸,那银铃般的笑声不会再有。
那个状况是过来人都懂得发生了什么,老张叔顾不得其他,只想着先为女儿找大夫救治。
可是却被家丁赶了出去,说女儿已经是府中第九房姨娘了。
消息传开,家中妻子听到后竟是一口气没上来,人就直接去了。
这地主人家是当地有名的乡绅恶霸,若不是他家给的月银多些,能负担起妻子的药费,老张叔也不敢在地主人家虎口捡食。
可是没想到竟是这种结局。发丧了妻子以后,老张多方营救女儿全无结果。
最终被恶霸算计,栽赃他戕害人命下了大狱,定罪为秋后问斩。
这些倒也没有什么,那时女儿已经死去了,老张叔在世上已无牵无挂,只等着秋后问斩,能同老妻幼女黄泉之下再团聚。
唯独遗憾的是妻女大仇不得报,而今自己也身陷囚牢。
老张叔那时只能咒骂自己“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满腹经纶,满脑子学问,却连自己的妻女也护不住。”
可他又何尝不知,有句话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遑论官官相护,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
这县衙府就是有钱人的酒家客栈,穷苦人家的炼狱修罗场。
过了半年牢狱生活,问斩之日却遇一蒙面人。
打散了一众衙役,当着百姓和众官员的面砍了恶霸的头颅,救下了自己,临走前衣袖一甩,满天纸张雪花般从众人头顶飞落。
百姓大多目不识丁,但也有少数人七拼八凑将字迹认全。
这上面所写全是这几年恶霸与官员勾结,残害百姓,大肆敛财的证据,强抢民女,逼良为娼,搜刮民脂民膏。
涉案人员,金钱交易,事无俱细,这时民怨沸腾。
因为有很多人是案件中的苦主,一直求告无门。
这些只是腾抄本,真正的罪证早已交至巡府衙门。
那一次老张叔刀口逃脱,洗清冤屈,只不知今日之祸又如何解。
他已除了一身皮肉再无所有,显然事情不是冲着他来的。
老张叔看着这群孩子,一张张懵懂纯真的小脸,心中发苦。
不知以后谁还能为他们这群市井中流浪的孩子遮风避雨,熬口热粥。
老实说面对一地的尸体,他并无多少愧疚之心。
就像当年欺负自己女儿的那两个学生,没有人知道他们披着人皮的内里是怎样一副黑心肚肠,绫罗绸缎包裹的背后会有着怎样的手段。
这些京中纨绔子弟,与这腐朽的江山一样,打根里烂掉,无药可医。
四家朝中重臣死了少公子,家主夫人、丫头,小厮,哭嚎一片。
这时沈尚书大人似己失控,朝着雁归楼掌柜老张叔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老张叔虽心中愧疚不多,可是想来毕竟人家死了儿子,明知罪不在自己也生生受了。
谁知那沈尚书犹不解气,命令府中侍卫:“使劲给我打,雁归楼酒家,残害人命,给我打死这群杂碎。”
一声令下,其余三家家丁也早已恨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