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道:“数日前,杜正海被关押天牢待斩,临行刑前的那天晚上,那个闯入天牢、意图劫狱救人的黑衣蒙面人,到底是不是你?……”
凌云低着头半天没说话,良久才缓缓抬起头,苦涩地望了对面的人一眼,几乎是一字字地挤出牙缝道:“如果我说,那个人不是我,你会相信吗?”
何禹廷避而不答,他双唇紧抿,声音低沉道:“那我再问你,那次本宫接到举报,带着应武师等人去正阳楼抓拿杜正海;当时贼人就要伏诛了,紧要关头是不是你发暗器击中了应武师的手腕,才让杜正海走脱的?”
凌云淡漠地扫了他一眼,溶溶眼底的神色近乎麻木;他避开何禹廷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只不说话。
何禹廷又道:“还有,法场行刑那一天,练南春被人救了,应武师前去缉凶,之后便一去不复返,再无音讯。凌统领可知道他的下落吗?”
凌云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何大人这话什么意思啊?”
何禹廷道:“明人不做暗事,你又何必放着明白装糊涂。放眼天下,以应武师的武功,能杀得了他的又有几人?那日本宫虽然晚到一步,可是山上发生的一切却全在我的掌握之中。”
凌云瞳孔骤然一缩,“哦,原来何大人早已在山上设了眼线。”
何禹廷眯了眯狭长的眸光,不急不缓道:“志超,你要不要听听当时事情的全部经过啊?”
凌云沉下脸来,眼神冷厉,断然道:“不必了!好吧,我承认,那天晚上意图天牢劫狱的黑衣蒙面人的确是我,那次在正阳楼暗中协助杜正海脱身的人也是我,而且应传霖也是我杀的……
“所有的罪状我都已供认不讳,何大人可觉得满意了?如果还不满意的话,您可以立即将我送到刑部大堂,是杀是剐凌云听凭处置!”
何禹廷道:“面对死亡,你就一点也不怕?”
凌云木然道:“现在,我的心已经死了……”
何禹廷说不出话。
何禹廷喃喃道:“志超,其实你还是个好孩子。可是我却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不是一路人?——唉!方才你说的也对,我现在宁愿我们不是父子!”
凌云心一凉,遂冷冷道:“你当然也可以不承认这一切,因为没有人会逼你。”
何禹廷道:“对啊!这件事除了你我二人,并无第三人知道。只要你不说,我不说——”
他忽然顿住了,他看到凌云正目光凛然地望着他,那眼神直勾勾的,令他几分发怵。
他不由尴尬地笑了一下道:“志超,你怎么了?难道你不同意我的提议么?”
凌云没有回答,只是面无表情道:“何大人,我累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您请便吧。”
何禹廷眉毛扬起,“凌统领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凌云冷冷哼了一声,不说话。
何禹廷呆了半晌,才重重叹了口气,转身向门外走去。到了门口,他又回过身来,沉声道:“答应我,不要把我们之间的事情说出去,好吗?”
凌云默然望着他,不发一语。
何禹廷又道:“只要你能守住这个秘密,我向你保证,以前发生的那些事情我都不会再追究了。”
凌云冷笑道:“何大人是在要挟凌云么?”
何禹廷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随你怎么说吧。”
凌云忽然笑了起来,笑声低沉,凄凉,“何大人,你以为我多想承认你我之间的这层关系吗?告诉你,别说现在你这样求我,你就是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去承认这一切,我都不会答应的!——现在我的话说完了,你也可以放心了是么,何大人?”
何禹廷心中却矛盾极了,嗫嚅道:“志超……”
凌云的脸色黑得掉墨,犹如寒冬腊月的冷风夹杂着冰渣子簌簌砸来,“你什么都不要说了——雨竹,送客!”
何禹廷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他轻噫一声,终于还是走了出去。
空荡荡的房中此时只有凌云一人。他心里已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不由仰起了脸,眼泪却再也止不住了。
这时,他无意间又瞥到了床上那个刺得他眼睛生痛的护身符,不由满腔愤懑,伸手一把抓了起来,径自冲着对面的墙上掷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