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数日前的一个晚上,当他心怀鬼胎地闯入囚禁莫秋灵的房间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具狰狞恐怖的、血淋淋的尸体!
之后一连几天晚上,他都在做着同一个噩梦。梦境里,他看到莫秋灵只是目光呆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嘴角噙着不可捉摸的怪异的笑容,却不说一句话……
他生平以来第一次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尤其当他听到一旁的凌云冷冰冰说出那句“人不报应天报应”的话时,更是心悸。
他只觉的头在轰轰作响,脑子里一片空白……
京城。刑部大堂之上。丁继武一身囚衣,低垂着眼睑,神色颓废地跪于大堂前。
在他身边跪着的还有莫水灵,吴二一家——包括吴二之兄及其父母,以及丁继武涉嫌贪污受贿、夺人田地的几个事主与证人,还有丁继武府中的几个参与迫害莫秋灵的家丁侍卫。
吕文正让人给丁继武看了莫秋灵临死前留下的那封血书,又让其他证人与之一一对质;随之一拍惊堂木,“丁继武,现在人证物证齐全,你还有何话说?”
丁继武自知大势已去,再抵赖也没用了,不由心灰意懒,垂头丧气道:“罪臣无话可说。临死前,罪臣有个请求,还望吕大人成全。”
“你说。”
丁继武默然道:“我只想再见见我的父亲……”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吕文正颇为动容,沉吟了一下,终于点点头。
话音未落,丁进之踉踉跄跄奔了上来,与儿子抱头痛哭。
他刚刚由管家丁玉荣口中得知儿子被刑部审讯的消息,不由惊慌失措,急急忙忙命人备轿,风风火火赶到了刑部大堂。
却说丁进之哭罢多时,止住眼泪;又把脸转向吕文正,以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道:“吕大人,小儿年少无知,偶尔犯些过错也是在所难免;何况那姓莫的女子是自尽而死,并非小儿所害,小儿纵使有错也罪不至死,看在你我同朝多年的份上,就留他一条性命吧!”
丁进之与吕文正虽然同朝为官多年,却一直势同水火,彼此何曾给对方一个好脸色看?今日若非是儿子命在旦夕,他自己又心慌意乱,失去了主意,又怎么会低声下气地向吕文正求情?
吕文正道:“丁大人,丁继武除了霸占民女,逼死人命之罪;还有贪赃枉法、夺人田地之罪,桩桩件件,皆是罪证确凿。徐先生,把证词拿与丁大人看。”
丁进之颤抖着手接过证词,勉强看了一遍,只觉得一股凛凛寒意从头顶一直冷到了脚底;他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他缓了半晌才算把自己凌乱的思绪一点点收拢起来,强打精神道:“吕大人,难道小儿就非死不可吗?——不……不行,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吕文正冷笑道:“丁大人,本府此次调查案件,就是奉了圣上的旨意。本府若是徇情枉法,饶恕了丁继武,既有负圣恩,也对不起那些冤死的亡魂及活着的苦主。
“何况丁继武自任职中牟知府以来,不但不思为朝廷效力,反而贪赃枉法,血肉乡里,民愤极大;现在又霸占民女,闹出人命——这些罪行实是十恶不赦,死有余辜!本次本府判他斩刑,已是从轻发落了!”
说罢脸色一沉,吩咐左右,“来人,把丁继武推出去,斩首!”
两厢如狼似虎的侍卫哗的一下拥了上来,不容分说架起丁继武推推搡搡往外走去。
丁进之哭声叫道:“继武!继武!……”像就疯了似的踉踉跄跄冲上前去,想要拦住行刑的侍卫。
一旁的凌云见状,一式潇洒的“飞云乍起”,轻灵飘逸的身形在空中几个辗转,已拦截在了丁进之身前,清峻的脸上泛起一层冷色,“丁大人,请不要妨碍公务执行!”
事不关己,关心则乱。丁进之此时已完全乱了方寸;在那一刻,他想过去找皇上求情,也想过去找自己的义兄何禹廷帮忙,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他忽然感到了平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无助与挫败。他满眸猩红,语无伦次道:“不要,不要……求求你们,千万不要杀我儿子,不要杀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