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下山的时候,正是太阳没入地平线之际,湖面上映照着满天的晚霞,粼粼的波光美得虚幻。
小小的卧牛湖及其周边的群山,宛若人间仙境。
一路上,归田的农民三三两两,他们扛着锄头,拿着镰刀,有的男人肩头还担着山草或者树枝。
有些熟识的,跟筱梅打着简单的招呼。
回到家里,筱梅做了一道山菇青笋炒肉丝,热了中午没吃完的菜,还用我摘回来的蘑菇做了一个山菇汤。
山区的古镇特别安静,晚饭后,基本上就听不到外面的声息了。
窗外是月亮高高地挂在天空,把它的银辉泻满大地,朦胧地照着摇曳的树枝。
我坐在筱梅书桌前那把唯一的椅子上。
筱梅坐在床边,挨着我。
她关掉了屋里的电灯,小屋里只开着书桌那盏带罩子的台灯。灯罩把光聚拢在床前很小的一片地方,在我们两个人之间,烘托着淡淡的温馨,和浪漫情调。
“平时,晚饭后,你都有什么业余生活啊?”面对筱梅这样的女孩,对于她们的业余生活,我一无所知,心里充满了探究的好奇。
筱梅没说话,她伸出手推了推我的身子,我和书桌间空出了一尺多的空间。她拉开书桌中间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只小功放机。
我顺着她的手,看见抽屉里,整齐地摆放几盒磁带。
“平时晚上没事,我都会看看报纸,然后听歌。”
说着,她打开卡槽,放进去一盘磁带,按下播放键,小小的比巴掌稍大的录音机里,飘出了邓丽君优美的歌声。
歌声像一泓溪流,流淌进了我的耳朵。
我抬起头,看向那把挂在她床上方墙壁上的小提琴。
“有时候有兴趣,我也拉一会儿琴,打发时间。”筱梅瞥了我一眼,又回头看一眼小提琴。
小镇地处深山,古朴但闭塞,远离繁华,生活在这里的人,也许文化生活的确乏善可陈。
但是,现在的我,压根儿就没有业余文化生活可言。跟筱梅相比,我的业余生活就是一片荒漠。
即使这样,我还是在心里替筱梅不平。
夜益深,我们的话题漫无边际,广泛而深入。
“秋天,你知道吗?我刚参加工作那会儿,刚刚离开家,离开爸妈,在这里一个人住一间宿舍,晚上时常害怕。每到夜里,外面有一点儿风吹草动,我都吓得好久睡不着觉,把头蒙在被子里,不敢露出来。”筱梅说。
“为了打发晚上难熬的时间,恰好我们前面那条街上,有一家人开了一个录像厅。我就经常和隔壁的小王去看录像,看完录像,情绪得到缓解,回来就容易睡着。”
听了筱梅的话,我心里油然而生出了浓浓地对她的心疼。
“可是,镇上的一些小痞子,小混混,他们也都是录像厅里的常客。他们看见我和小王是单身女孩儿,就找我们占便宜。录像厅都是那种一排一排、高矮不等的长条板凳,矮的放在前排,高的摆在后排。你坐在板凳上,他们就坐在你身边,身子一点一点往你这边移,然后就往你身上靠。你如果反抗他,他就跟你歪理胡缠,你要是妥协,他就向你伸咸猪手。”
“这还不算,录像散场后,他会尾随着你,一直跟着到家,然后就趴在窗外,各种骚扰。”筱梅的眼神透着几分无奈,我仿佛看见了她的厌恶。
“他们这种公然耍流氓,派出所不管吗?”我气愤,脱口而出。
“我们这样的小镇,哪里有派出所啊?镇上只有一个民警办公室,白天上班,晚上就回家了,连个值班的都没有。”筱梅垂下眼皮,极轻声地叹一口气。
“避免不受骚扰,只有不去看录像。”我不知道怎么安慰筱梅,只好说。
“哪里能控制得住呀?不是年轻吗?录像厅放《霍元甲》,放日本电视剧《排球女将》,那段时间,所有的年轻人都沸腾了。”筱梅迅速偷偷瞄我一眼,理亏似地说,“我们……也耐不住。”
我在心里深深叹气,为筱梅的遭遇,也为我的无奈和后知后觉。
筱梅岔开话题,跟我说起了其他,“你看,我们这里的风景美吧?”
“这里不但自然景观美,还有一种古朴,一种历史的厚重感。”我说。
我们就文化,历史,一路延伸话题。
夜一分分深了,筱梅丝毫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我已经很刻意地看了小屋好几回,只有一张床,等会儿睡觉,怎么办啊?
春节那会儿,她都是到小王那里睡的。而今晚,筱梅并没有跟小王打招呼。
我在心里一次次揣度今夜的休息。
时间过了夜里十二点,筱梅终于站起来,打水把床上的竹席子抹了一遍,又把枕头上的枕巾换成了一条新的。
然后对我说:“秋天,睡觉吧。”
我看着她,眼神出卖了我心里的疑问。
她噗嗤一声笑了,“你在床上睡,我去小王那儿。”
夜里,我再一次躺在筱梅的小床上,却睁着眼睛睡不着觉。我脑海里老是回荡着筱梅说的关于录像厅里的事。
我回深圳,一定给筱梅买一台录像机,让她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