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迫”从包里拿出了写的诗,握在手里,想跟她解释一下,避免等会儿她看后尴尬。
可还没等我开口,筱梅一把从我手里夺走了诗稿。
诗稿大约有六七篇,都是手稿。因为到了深圳后,前一段时间找不到事做,即使心中感慨,写了点儿文字,一没有固定地址,二没有稿纸誊抄,也没办法投稿。
我看见筱梅拿出了那章《走向你的时候》:
一个梦,照亮了漫长的夜,我疲惫不堪地跋涉时空,走向你的时候,却一步一步远离了世界。
风很狂的祥子,阳光很凝重,我的屋里空空荡荡,那座车站空空荡荡,有车通向你通向我,也只是通向我们的昨天。
今天,绝没有车来。
有许多往昔擦伤记忆,有许多故事碰痛牙齿,不再作浪漫状……
我们的相遇是命定的,我们也会命定相爱吗?
但是,但是……
这是我在一天晚上,想到了离开筱梅那天,身处那座县城火车站,夜里没有车,独自一个人在县城的大街上行走,消化着饥饿,也消化着跟筱梅的离别,写了这章散文短诗。
筱梅看完后,脸红了,她飞快地瞥了我一眼,把刚刚看过的诗稿拿开,移到其他几首诗的下面。
第二首诗名字叫《给你》,是写跟筱梅分别的感受的。一天午后,我躺在出租屋里午睡,情绪空洞而无聊,思绪却不知不觉地飞到了筱梅所在的小镇。我知道,我又想筱梅了。我这里所说的想,跟相思无关,应该是一种遐想吧,是对我们的邂逅相遇的一种怀恋和期许。
给你
漫长的、漫长的空洞如漫长的冬季,午后小憩很短誓,太阳高挂的日子风也温暖,无边的黄昏漫过黑栅栏,唯有我恪守旧情,在
千里之外……
远离你的瞬间,我便一无所有了。
走出你和走进你一样简单,简单得我终生也忘不掉。
忘不掉多痛苦,忘不掉多富有,夜夜点燃你的名子,你就飘然而来伴我,燃尽孤独。
筱梅看完抬起头,红着脸,但是微笑着问我:“秋天,你写的这是啥意思呀?我有些看不懂。你能解释给我听吗?”
她向我扬着手里的稿纸,稿纸上录着我这首《给你》。
我的脸有些发烧,我猜测她已经通过这两首诗,窥破了我龌龊的小心思,故意来揭露我。
我尴尬地对她说:“所谓诗歌,就是通过一些意象,情绪的酝酿,表达一些心中朦胧的所思所想。它不像散文和小说,没有具体所指,所诉,所求。”
“哦。”筱梅听了我说的话,又低下头,去阅读第三首散文诗:
爱之潮
一段往事从嘴巴上燃尽,夕阳挺红,隔着窗子洒进陋室,点点滴滴。
我梦见自己,被一个女人反锁在屋里,像一头精疲力尽的雄性兽,兀自听着外面噪杂的人声,
目光一次又一次从窗玻璃上滑落,掉到地上化作积尘。
人生注定有许多邂逅,忘不掉的只有一个除夕,一个夜晚,一间小屋,
多少时光瘦成了相思,辗转反侧也不能忘却的,只为那个做不成妻子的女人。
当一百种经历如海潮漫过之后,我的沙滩上不再有哪怕一个脚印。
我平静地度过落潮的日子,不再奢望任何赶海的人,捡拾我那几只风干的彩贝。
筱梅连续把这首《爱之潮》看了两遍。当她抬起头,眼睛看着我的时候,我发现她的眼里含两颗晶莹的泪珠。
我知道,她是读得懂我的诗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