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最后一次浮出水面,看见那艘快艇,打着探照灯,把海面上的夜空刺破了一个洞,快速远去。
而海面上漂浮着我们的小船,和小船附近的那两只没有人驾驶的白色摩托艇。
夜复归平静,海浪就像是大海的呼吸,平稳而又均匀。
夜色和海水,抹去了刚刚发生的一场罪恶,抢劫和杀戮,仿佛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人性却死在了贪婪里。
我直愣愣地看着海面,看着不远处晃荡在波浪里的小木船,当然,还有比小木船更加晃荡的那两只没有了主人的快艇。心里想着刀叔,和被推进海里的阿宝,他们会不会还活着?我在心里揣测着,怀着良好的祝愿。
谢迁羽游到我身边,虚脱地对我说:“秋天,快,上船。”
他见我没有反应,再一次催促:“赶紧爬到船上去,一旦体力消耗了,就完蛋了。”
也许是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把我吓傻了,也许是我经受住了这个黑夜里生与死的考验。这时候的我,没有了一点儿害怕的情绪。听了谢迁羽的话,我立即向小木船游去。
我游了二十多米出去,发现谢迁羽并没有跟着我一道往小船这边游。我回过头,他还在原地,脑袋随着海浪忽隐忽现。
“谢哥,你怎么不走?”我朝他喊。
他没有理我,依然漂浮在那片海面上。
我重新游回去,想看个究竟。
“谢哥,我们一道走啊。”
“我怕是不行了。”他喘着粗气,有些艰难地说道,两只手臂划水,明显开始机械。
“你要坚持住,不要吓我。”我说着,就抓住他的手臂,往木船的方向游。
如果是我自己,一分钟左右就能游到小船跟前,尽管是在海里,浪头比在淮河里大得多。海里,在没有涨潮的时候,没有洋流,反而没有在河里那么费劲。而河水,是流动的。
谢迁羽紧紧地抓着我的胳膊,从他抓着我的劲道,我能感觉到他强烈的求生欲。
他的身子很重,由于个子高,海水阻力就大,我们游得吃力而又缓慢。
三十多米的距离,我们用了大约六七分钟,才游到木船边。我昂起头,发现阿健的尸体还搭在船舷上。
对死人的恐怖,使我心里发虚,本来已经消耗殆尽的体力,更加不支。
我的手搭在船舷上,但再也没有力气爬到船里。
而谢迁羽,呼吸越来越沉重。他想把手搭到船舷上,但做了两次举手的动作,都失败了。
我双手扒着船沿,借助木船的浮力,歇息了一下,然后帮着谢迁羽,把他的右手,搭上船舷。如果不帮他,他整个身体都在海里,每时每刻都需要浮水,就会消耗尽他全部体力,最后沉入海底而死亡。
可是,当他的手和我共同搭在船舷上时,再加上阿健的尸体在这边船舷上挂着,小船失重,瞬间倾斜,差一点儿翻过来,把我们扣在下面。
我赶忙松开扒着船舷的手。“谢哥,你撑住了,我把你顶到船里去。”
“我一点劲儿也没有了,兄弟,你自己上船吧。”谢迁羽有气无力地说。他的眼神,已经黯淡无光。
“说什么我也要把你弄船上去。”我对他说。
我下沉,然后抱住他的大腿,奋力把他往上面托举。
他努力想爬上船,可是,由于力气不支,手臂根本用不上力。
我们连续实验了两次,都没有成功。
谢迁羽大口喘着粗气,绝望地对我说:“兄弟,你先上去吧,不要因为我,搭上了你的命。”
我听了他的话,心里生出一阵温热感,在这样生死存亡之际,还能听到这样的话,我的心里是充满了感动的。
可是,很快我又想起了我招致这场灾难,还不是拜他所赐吗?如果不是他,我怎么能深更半夜挣扎在这海洋深处,命悬一线呢?
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恨他。
但是,我做不出放弃、不救他的决心。一方面,他是一条生命啊,我们一船来了六个人,除了躲在船舱里的阿乔不知道生死外,刀叔等三个人,都已经葬身海底了。现在,只剩下我们俩还活着,我怎么能丢下他不管呢?
何况,他还为我挡了枪。在我递提包给海匪时,也是他在海里拽了我一把,把我拉进海里。不然,接过提包后,难免海匪不会开枪把我打死。
“谢哥,我们都要活着回去,你不要放弃。”
“我受了伤,又在海水里浸泡了太久,已经没有力气上船了。你自己上去吧,如果有命,你能够上岸,是哥对不住你了。”谢迁羽说着,眼里流下了两串热泪。
“谢哥。我不会丢下你的,要死我们一起死,要活,我们一起活。你不要说话了,我们歇会儿,你一定能爬到船上的。”
“不要白费劲儿了。等会儿,起潮了,就更危险了,你上船后,就驾着船,往回走。只要不拐弯,一直走,就能上岸了。”
我突然特别同情这个男人,我又想到了他平时的样子,想到了他教我做生意,也想到了他跟顾白尘神秘而又扯不清的关系。
我默默地绕到了小船的另一边,然后扒着船舷,一点一点把手往船板的里面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