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尘几乎是瘫在我的身上,我半拥半托着她从金碧辉煌来到大街上。
她一边粗重地呼着浓烈的酒气,一边晃晃悠悠地伸手招来两辆摩的。
她揪住摩的司机的肩头,几乎是爬着上了摩的,然后还不忘对我说:“弟弟,上车,我们回家。”
我看着她,有点心疼钱,犹疑着问司机:“去李洼城中村,车费多少钱?”
顾白尘把手伸进自己深深的“V ”型衣领里,从胸前掏出一大把钞票,对我扬了扬,放浪地笑道:“姐有钱。”
我看到那些钞票,也只是五块、十块的面额,并没有一张是大面值的。
我有些为她心酸,也莫名地心疼,泪腺胀胀的想哭。
摩的绕过城中村曲里拐弯的小路,不但弯弯绕绕,宽窄不等,许多路段还坑坑洼洼。
经一路的颠簸和冷风一吹,下了摩的,顾白尘就蹲在路边哇哇吐起来。
她一边吐,同时发出呜呜的声音。
见她长时间蹲在地上,我走过去想把她扶起来,发现原来她是在哭。
深沉的夜色和混迹在这座城市里贪婪的灵魂,没有谁会去珍惜这样一个出身可怜的女人。
我知道,在这个夜里,喝醉的不止顾白尘一个女人,也绝不止一个女人在深夜里哭泣。
而我作为一个男人,也一样没有能力过好自己的日子。
站在午夜的街头,我知道,这个社会,有一个群体叫弱者。
我上前把她拉了起来。
她却就势扑进了我的怀里,头埋在我的胸前,失声痛哭起来。
我真的很心疼她,又那么无能为力。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看我,借着街头路灯的微光,她的面容惨白。
“秋天,我们都过得太不容易,不是不容易,是太艰难了。”她离开了我的怀抱,在前面向二楼出租屋走去。
今天夜里,顾白尘甚至都没有跟我客套一下,进门就把自己撂到了床上,直接睡了过去。
我只能坐在小屋那唯一的一只旧塑料小凳上,在昏黄的白炽灯光下,看着她入睡。
在这个难熬的夜里,顾白尘又吐了一回。
我拿笤帚和簸箕给她打扫后,又拿到外面公用自来水龙头冲洗干净。
回到小屋,我把塑料凳挪到墙边,坐上去,靠着墙壁睡了一觉。
可能是折腾的太晚了,也可能是我太累了。这个夜晚,我没有做梦。
即使这样,我也醒的比顾白尘早。天已经大亮了,她还没有醒,盖着薄薄的丝绵被,侧着身子趴在床上。
我简单洗漱一番,到附近的街上去买早餐。我身上还有七块多钱。住在人家这里,总不能一点儿贡献不做,毕竟是人家收留了我。
如果没有她的收留,我说不定在哪里睡大街呢。
等我买早餐回来,顾白尘已经醒了,但并没有起床。她坐在床上,散乱着头发,目光有几分呆滞,一直看着我从楼梯上走进屋子。
“你去买早饭了?我把钱给你。”说着,她又伸手去胸前掏,掏出来几十块钱。拿一张五块面值的递给我。
当我俩的目光碰在一起,她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害羞地低下脑袋。她同时低下去的,还有深深的自卑和害怕我低看她的自尊心。
我没有接她的钱,拿起一根油条吃起来。
她没有去洗漱,就这么拿起一块糍粑,一边往嘴里填,一边说:“谢谢你昨晚照顾我。”
“昨晚,你都知道?”我目光注视着昨夜她吐的地方,有些吃惊,醉得那样了,居然还是清醒的。
“嗯。”她又咬了一口糍粑,说,“等会儿吃过饭,我带你去找房子。”
“不用。”我慌乱地拒绝。
“我这里地方太小,再说也不方便。你没个落脚的地方,怎么行?”她看着我,声音柔柔地说。
我手里没有钱,暂时还租不起房。更何况,她说借钱给我做生意,生意还没有做,哪里能考虑租房呢?总不能租房钱也让她出吧?
她像看透了我的心思,说:“你不要考虑自己没钱,一旦做起来生意,马上就有钱了,再还我。”
“……”我无言以对。
萍水相逢之人,凭什么人家对你这么好?充其量我救过她一回,但那也不是我可以倚着她的本钱。做人应该适可而止,不能贪得无厌。
吃过饭,顾白尘对我说:“你一夜没怎么睡。赶紧睡一会儿,补补觉吧。”
说完就背起她的那只紫红色小坤包出去了。
我的确很疲倦,不知道是身体还是心理。自从来到深圳,从来也没有安宁过,从来没有踏踏实实睡过一个囫囵觉。
但是,我却睡不着,心里充满了空乏,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人躺在床上,思维就在脑子里飘。
自从出来以后,家里一点儿消息也没有。我知道,现在的深圳,早已经春暖花开了,有时候中午,已经有了夏天炎热的样子。而我的老家,仍然处于春寒料峭的气候里。我那简单粗暴的爹,脾气不知道改变了一点没有,而我向来逆来顺受的母亲,不知道又承受了我家老头多少委屈。
还有几个弟弟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