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的愁绪,在那一刻都结在了顾白尘爸妈的脸上,妈妈李兰英可怜巴巴地看着顾善舟,而顾善舟的眼睛,空洞而绝望。
弟弟痛苦地哀嚎,撕裂了屋子里沉闷的空气,也撕裂着这一家人心里最柔软的坚守。
顾白尘的心慌慌的,不知所措。
这时候,李兰英扑通一声跪倒在顾白尘面前,声泪俱下地对她说:“我实在受不了你弟遭这份罪,你就应承下田家吧?”
本来看见弟弟在病痛中挣扎,她的心就游走在崩溃的边缘。不救弟弟,好像自己实在太自私,成了病魔给小良制造痛苦的帮凶,看到他痛不欲生的样子都充满愧疚。但一想到田家那个嘴眼歪斜,流着口水,说话呜呜哇哇,走路摇摇晃晃的儿子,她甚至有一种生不如死的煎熬和恐惧。
要知道,她正身处如花的青葱年华,幻想的天空里白云朵朵,理想的小径上开满鲜花。她对人生有着太多朦胧的期许,朦胧地期待着有一个人,等在她盛开的生命里,给她想要的朦胧的爱情。
她的浪漫还没有绽放,她的浪漫还很遥远, 她正在为将来那个绚烂的绽放时刻,辛勤地耕耘,那里还是一片处女地。
弟弟的一场病,一切就都萎谢了,让她对人生所有的愿景,都萎谢在含苞待放的遗憾里。
没有人体会她心里的委屈。
但她又没办法对弟弟的痛苦无动于衷。
她承受不起妈妈的那一双膝盖,顾白尘顿然像一阵冰雹下被摧残的花朵,心碎了,瓣瓣儿飘零。
这时候,父亲的那两束目光,沉重如山,落在她的头顶。
有多少苦,多少委屈和不甘,都化作了眼泪,簌簌从顾白尘那双长长的、浓浓的睫毛下流出,说好的不可估量的富贵呢?是迷信?是谎言?还是穷苦人家对不切实际的美好生活的痴念?
“爸,你去告诉田家,我愿意。”顾白尘说完,奔跑着进了自己的小屋,把门反锁,把自己关了两天两夜,没有出来,也不吃不喝。
女儿答应了,李兰英催促男人:“她爸,你赶紧去圩上,告诉田副乡长,我们幺儿答应了,答应了。”
“田德望才刚离开,我就去,多显得我幺儿不值钱哪,我们也在人家面前没了脸面。”顾善舟的痛苦写在脸上。
“你早答应,也能早日拿到聘礼,给我小良早日医病呀。你看他痛成什么样子了?你还在顾你那廉价的脸面?”李兰英心疼儿子,不能自己,说出的话,口不择言。
顾善舟顾不得脸面上的光彩,骑着自行车赶到圩上,找到田德望家。
听说顾家同意亲事,田德望喜不自禁,对顾善舟说:“我不是给你家里留了两千块吗?你们先拿去给娃治病。我找人选一个好日子,给白尘和田心俩孩子订亲。”
第三天,顾田两家订下了儿女亲。田德望又给了顾家三千块钱彩礼钱,供顾家拿去给儿子治病。
定亲酒宴上,顾白尘被安排坐在田心旁边。
看着田心脖子下面围着一条毛巾,口水像溪流一样不断淌下,一顿饭换了三条毛巾。开席后,田心的手摇晃得厉害,根本握不住筷子,全靠他妈妈喂他吃饭。
顾白尘勉强吃下肚里的饭菜,憋不住,都跑到卫生间吐掉了。
这样的男人,自己如何能跟他过一辈子呀?身处一室,同床共枕,这是比死还要折磨人的事情。
田顾两家结亲以后,田德望先后给了顾家八千块钱,最后,还是没有能挽回小良的生命。
八个月后,小良油尽灯灭,走完了他人生仅存的九年岁月,姐姐用婚姻,也没有能延续他的生命。
顾白尘本来打算,自己牺牲掉幸福,能够救活弟弟,由他陪伴父母,给他们养老送终。在田心娶她过门的时候,就找一个机会离开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因为,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接受田心,见到他都呕得吃不下饭,何况两个人做夫妻,过日子?那是比死亡还让她恐惧、还要受不了的现实。
可是,弟弟没了,看着爸妈刚刚四十岁出头,已经被岁月、被贫穷和弟弟的疾病折磨得形容枯槁,老态龙钟。她实在不忍心自己再撇下二老,让他们在这个没有了亲情的世上,孤苦无依。
在埋葬完弟弟的第二天,顾白尘鼓足勇气,来到田德望家,悔婚。
田德望冷峻地看着顾白尘,“你小小年纪,居然能够这么卑鄙,花了我那么多钱,你弟死了,你就过河拆桥,要毁了这门亲事?我告诉你,休想。”
顾白尘扑通一声跪倒在田德望面前,声泪俱下:“田叔叔,请您放过我。不是我过河拆桥,相反,您对我们家的大恩大德,我们全家都没齿难忘。您为我们家花的钱,我也会一分不少地还给你。但是,我没有办法跟田心过一辈子呀。他……我真的受不了。”
“你拿什么还我?你知道那是多少钱吗?”田德望问。
“我知道,八千。”顾白尘老实地回答道。
“就凭你们家,几辈子能挣下这么多钱?还有,你知道现在的行情,娶一个媳妇花多少钱吗?”田德望咄咄逼人。
“我也知道……一般人家,娶一个媳妇一千块左右。”
“我拿娶八个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