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走了吗?你在医院里,是怎么度过的?”安羽惜好奇地闪着眼睛,问我。
筱梅的身影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以后,我的心一下子就失落了。
我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生物,傻傻地瞪着屋顶的天棚,心里慌慌的十分害怕。
此后,陈丽来给我换了两次药,每次,她都打听我跟筱梅的有关。她的问题令我尴尬,也不好回答,干脆我就装成哑巴,翻着白眼盯着屋顶,一声不响。
“你家哪里的呀?我看你长得这么帅,以前从来没在镇上见过,你跟筱梅一定是在谈恋爱。”陈丽似乎对我们,确切地说应该是对筱梅,兴趣很大。
“你是哪里人呀?上海人吗?筱梅爸妈都回了上海。”陈丽特别爱说,特别八卦。
我干脆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也许是昨天太疼了,夜里没有睡好,也许是发烧把我的脑子烧糊涂了,也许是药物作用,我睡着了。
也不知道陈丽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你感觉好些了吗?”
我醒了,睁开眼睛,发现站在我床前的是筱梅。
我的心里莫名地一阵激动,脱口而出:“你没有回上海吗?”
她同样没有理我,而是问:“你想吃点儿什么?”
那种年代,过年了,在那样的小镇上,连一家开门的铺子都没有,更别说有饭店、小吃了。
我其实有点饿了。近十九岁的大小伙子,正值吃穷老子的年龄。不,过了这个年,我已经二十岁了。但是,我不好意思告诉她饿了。
“现在几点了?”我风马牛不相及地问她。
她看了看表,却对我说:“你自己不是有表吗?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被她说得脸有些发烫,不敢看她,也不敢跟她说话了。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筱梅的家在上海。她爸妈都是当年响应国家号召,从上海支援内地省份工业发展的技术工人,落户在县城。
筱梅初中毕业后,考取了当地地区供销干校。毕业后,分配到县城下面这个古镇的供销社,当了一名统计会计兼营业员。
镇是古镇,但人口基数少,供销社属于那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营业单位,所以筱梅作为镇供销社统计会计,还要兼职营业员的工作。
进入八十年代后,上海下放在外地的许多工人,技术人员,工程师等等,很多都回了上海,筱梅的爸妈也不例外。因为筱梅出生时,上的就是当地户口,那时候子女随迁不容易,父母回上海后,这里只剩下了筱梅一个人。
过年前,供销社保障供应当地的各项春节物资,筱梅很难分身回上海跟爸妈团聚。本来打算年三十上完上午半天班,中午赶去县城坐火车回上海。但由于没有买到坐票,几百公里,站着太辛苦,她就打算第二天,也就是年初一,坐下午的火车回上海。
不料,除夕夜里,我被歹徒追到她的门前。
筱梅说,我的呼救声,是那么凄厉,那么的撕裂,那时候,她已经睡下了,但我的呼救声让她没有办法淡定,也没有办法置身事外。
“听了那个声音,就仿佛一个鲜活的生命,在我的眼前活生生地陨落。那一刻,我什么危险都没有考虑,就是想:我要把这个人救下来,不能让他在我跟前,就这么死了。”后来筱梅对我说。
当时,她也没有想到我伤的那么重,还得了急性肺炎。
看到我浑身是血,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其实当时把她吓坏了。她很害怕我死在她的屋里,所以那天夜里,她给我弄吃的,又为我敷毛巾降温。
第二天,她本打算把我弄到医院就离开,回上海。不料我是一个穷鬼,身无分文,害得她替我垫付了医药和住院费。
在筱梅从我病房离开,准备回上海时,那位张姓男医生喊住了她:“这个小伙子病得不轻,身上还有伤,晚上离不开人陪护。不然发生什么意外,我们医院可担不起责任。”
医生的一句话,断了筱梅回家的路。
大年初一晚上,筱梅来卫生院陪护我。她从家里抱来一床棉被,放在我对面的另一张床上,作为她陪床的卧具。另外,她给我煮了一保温桶瘦肉粥。是腊肉大米的那种,特别香,特别好吃。
满满的一保温桶,足足有两大碗,我全吃了。
然后,她拿着保温桶和我吃饭的碗筷去水池子洗刷。
看着她为我做的一切,我的心里特别温暖,特别感动。我想对她真诚地说一声谢谢。我觉得那一声谢太没有分量,不能实质性地感谢到她。
因此,我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看着她为我做的一切。而我们,只是两个陌生人。
晚上,卫生院只有一个医生和陈丽值班。整个卫生院里非常冷清,非常寂寥。外面的世界一片漆黑,偶尔有哪家小孩燃放一两只散炮,给沉浸在料峭寒冬里的夜晚造成几声突兀的动静。
筱梅从医生办公室里找来一大摞报纸,坐在床上沉默地翻阅。
白天吊了几瓶水,又吃了药,也是因为年轻,我的身体和精神都恢复了许多。
两个人共处一室,又都醒着,而彼此却没有什么话说。她一直在翻看报纸,而我就比较尴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