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二月十五，也是张胡子一年到头最开心的一天。
只是面前的道观让他有些高兴不起来。
“这就是鬼市？”
张胡子笑着摇摇头，早年间的慈恩观也是长安周围有名的地方，供奉道祖，香火旺盛，王公贵族往来不绝，门庭若市。
里面的道士张胡子还认识。
“不知道玄德道士现在如何了，算了，道观这般光景了，怕是以后也没有什么机会了。老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啊，咱大唐人靠自己双手吃饭就成了。”
张胡子看着破败的道观，诧异了一下，随后朝着后院走去。
他虽然不知道鬼市的正门怎么进去，但后面的通道他熟悉啊。
果然，在后面找到了一口八卦井，水井之上，用铁索和铁盖封住了，落满了灰尘和泥点子，还有厚厚的树叶堆积在上面。
如果不仔细看，如果不是张胡子熟悉，可能就根本注意不到这口井。
“王爷的想法总是这么清奇。”张胡子感慨着，摸出来一根华子，点着之后，坐在井边上抽了起来。
他想起来以前河北道那边的灾民，在外族人的煽动之下，准备闹民变的时候，王爷招工的消息一出，整个河北道都振奋了。
当时不知道多少人走着路到了齐州，前段时间跟工坊里面的工匠聊天的时候，还提起过这事情，那些工匠现在一个比一个滋润，早就没了当时那种窘迫。
这次好了，王爷不说别的，直接让他到鬼市招工。
鬼市里面的人，张胡子还是了解的。
早年间，他曾经来到过这里，在里面买了不少东西，比如那些道家炼制的丹药啥的，据说吃一颗就死翘翘。
里面还有一个鬼医，号称让天下没有难治的疾病。
用的都是一些奇门偏方，什么马粪，牛鞭，老虎爪子，黑熊耳朵，奇奇怪怪，装模作样，但就是效果极好。
张胡子还记得，当时李靖突发恶疾，他不远千里到这里求药的场景。
这些年过去了，那个鬼医不知道现在还活着么？
张胡子抽着华子，身后的凉风吹来，他并没有觉得毛骨悚然，而是感觉到亲切。
从东南之地回来的时候，张胡子曾经想过一个问题，要不要到鬼市来。
毕竟，只有在这里，他这种人才不会被人注意，凭借一身武艺，在这里活着，距离自己的兄弟李靖也是比较近的。
没想到，当时稀里糊涂就去了齐州。
如今再到鬼市，竟然是为了将鬼市瓦解掉。
他手里的告示很多，身上带着的金子也不少，到了鬼市里面找到布告的地方，贴上去，花点钱，很快整个鬼市都知道招工的消息了。
他也明白，这些鬼当不了人，但只要他们肯去齐州，就能当人。
“朋友，你手里的东西，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华子？”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张胡子背后某个角落里传来。
傍晚时分，天色变暗，幽深的古道观之中，突然出现这么个声音，寻常人不得吓死。
毕竟这里曾经是乱坟岗，埋葬了不知道多少法力无边的前辈们。
可张胡子一听这个声音，嘴角扬起了。
熟悉的感觉。
鬼市接引人。
一回头，大殿的柱子角落露出来一个脚尖，看得出来，这双脚的主人个头不高。
“老孟头？”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接引人还是你！”
张胡子笑了笑：“出来吧，故人过来看看，你藏着就不好了，平日里装神弄鬼吓吓那些赶考的书生还行，吓唬我可就不成了。”
一个瘦削脏腻的身影缓缓从柱子背后出现，蓬头乱发，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一双眼睛，一只黑黝黝的，空了。
另外一只，则是泛着油光，死死盯着张胡子。
许久之后，那老头才开口：“你……是……虬髯客！”
张胡子抱拳：“老孟头果然记性好，都说黄泉之上只要是路过的人，你都会记得，我还以为这些年人多了，你早就脑子炸了，死翘翘了。”
老孟头咧开嘴，伸出手，枯瘦的手指如同干柴一般，颤颤巍巍。
“给我来一根。”
张胡子丢过去一根华子，看着比自己低矮将近两个头的老头，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东西的？”
“前些天，有个客人过河，摆渡嘛，自然就看到那人抽这个，问他要了一根。”
张胡子皱眉，抽华子的人，非富即贵，要么都是和齐州有关系的心腹之人。
按照他的信息，齐州做生意的，王府相关的人，没有人跟鬼市有关系，甚至他们都不知道鬼市的存在。
“哦？原来如此，他们是哪里人？京城的吗？”
老孟头不说话了，自顾自的两根手指摩挲了一下，一股幽幽的火焰从他指间冒出来，炙烤了许久，华子点着了。
“虬髯客，听说你去东南了，为何还要回来呢？”
张胡子也没有说什么，淡定一笑：“谁说我就不能回来了？”
“你是天底下通缉的大贼……罢了，你现在这样子，早年间那些人不知道还能认出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