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心中,没有理想的时候,就会满足于虚荣。”
“但如果这个人心里面有了理想,虚荣就变得庸俗不堪,一文不值了。”
这是李祐第一次来到工坊的学校之中。
以前这里是一座学堂,在新城之中建造,后来随着工匠人越来越多,工匠的子女也越来越多,李祐索性直接大手一挥,齐州第一小学就诞生了。
这里的孩子年纪都还小,年纪稍微大一点的,或许就是十岁左右。
马周今日的讲座像是客串的教师,孩子们听得一头雾水,但先生们却听得津津有味。
都是读书人,心里面多少有一些骄傲的。
马周的话,就像是一记大锤,每一次八十每一次八十,总有一种时候,让他们的心里面满足。
“好!”
几个先生里,最年长的带头鼓掌。
马周摸出来一根华子,点上,吐了个烟圈。
“看着你们,我就感觉大唐一定会有希望!今日,我们讲的课程,是来自于齐王亲自制定的孩童启蒙书籍,这本书的名字,叫做三字经,未来的两三天,就会给所有的学生配上,人手一本。”
三字经?齐王制定的?
如果让工匠们听到这个话,他们一定会欢欣鼓舞,齐王是什么人,至于骗人吗?听齐王,有肉吃。
但先生们就不理解了,教书育人,是圣贤之人该做的事情,读书人的事情,一个王爷插手有些不合适吧?
再说了,齐王殿下年纪似乎并不大,他制定的书?有圣贤书厉害吗?
李祐在窗外看着里面那些老先生们一个个脸上的诧异,就知道这些人打心眼里不相信除了他们之外的人。
也难怪朝堂之中,文官里面,铁板一块。
从董仲舒开始,文官体系自成一脉,如果将他们比作一个宗教的话,这将会是一个强大的宗教,有先贤,有神明一般的存在,有落地的宗旨和纲领,也有一切行动的指南。
但如果这么比喻,可能有些侮辱儒家了。
事实就是,文官哪怕再不对付,但一旦面临有人想要侵占他们固有权利的时候,他们就会不约而同站出来。
现在李祐可以搞出来个什么书,作为启蒙读物,他们就会一致对外,告诉你,你这个书,得经过圣人评定,天下士子检验才行。
看着他们脸上泛起的疑惑,李祐也明白是这个意思。
其中一个老先生颤颤巍巍站起来:“马周先生,老朽不是不相信你的判断。”
“只是,这齐王殿下年幼,也非圣贤,这书从何而来?乃是何人所著?”
“教化启蒙之事,非同小可,切莫大意啊。”
“教化世人,圣贤自有书籍,如此启用新书籍,若是不慎,根基乱了就……”
“是啊是啊,根乱了,树能长好吗?”
老头开口之后,后面附和的人不在少数。
马周也不废话,淡定看着那些平日里教书育人但心里面难免古板的先生。
先生要有威严,不然这些调皮孩子怎么能压得住?
这是课堂,要给老师面子。
“先生们说的极是,所以今日,让诸位先生也试试,听听,看看……”
“王爷说了,若是成,这套启蒙读物,将会惠及大唐每一个角落!”
这么一说话,那些老头也平静了下来,一个个坐下来开始听讲了。
读书人就这点比较好,讲道理。
但也正是讲道理这一点,也是不好的事情。
朝堂之上,面对的可是实质性要实施解决的事情,一个大臣口口声声天下为公,讲道理,丝毫不考虑其中的执行阶段困难,一口一个大道理,丝毫没有建设性意见,会被人打死的。
这种纯粹为了讲道理而讲道理的人,李祐见得多了。
魏征应该算是半个,至少人魏征喷完李世民之后,还会提出合理的建议,虽然这个建议通常是针对李世民本人的,通常这个建议出现之后,会让李世民菊花一紧,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后世也有不少这样的人,一天天仗着天经地义,空口白话,要求他人必须这,必须那。敢情你出门忘带东西了,火箭上必须得有是吧?不从天下一路溜达下来给你送到嘴里,就是服务意识不够?
当然,再喜欢讲道理的人,在某一个时刻也会销声匿迹。
那就是看到了事情的全貌之时,或者,被征服了。
“人之初,性本善……”
马周在讲台之上,缓缓写下这六个字的时候,教室里的先生瞬间安静了下来。
整个教室只有马周手中的炭笔在白板上咯吱咯吱的声音,还有孩子探着头,喘着气,似乎想要跟着马周一起读的那种低语窃窃私语声。
至于那些老头子们,则是一个个屁股上仿佛粘了钉子一般,坐不住,站不起。
身上都是鸡皮疙瘩,背后全都是冷汗。
这就是三字经吗?
有点意思啊!
尤其是年纪最老的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根已经有了褶子的华子,小心翼翼点着之后,翘起二郎腿,美滋滋的吐了个烟圈,整个人松垮了起来,仿佛沉浸其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