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戴着一只白色棒球帽的中年男子坐在自家的阳台上,看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杨树。大杨树枝繁叶茂,长势喜人。小区里的绿化做得还不错,毕竟这么贵的物业费,物业公司总该做一点事。
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从小区中间横穿而过,波光粼粼,一条护河清洁的小船拖着一连串的咳喘声,正忙碌地捞着河面上的各种水草和垃圾。经过政府几年的大力整治清洁,如今的城中水质早已发翻天覆地的变化,黑臭的河流几乎销声匿迹,不复存在。河水清澈,水生物也多了起来,每逢到休息日,带着小马扎和遮阳伞垂钓的人日益增多。
中年男子抿了一口端在手里的白开水,再次将目光停留在大杨树上。他并不是想看大杨树,他的视线越过大杨树,跳入眼帘的是一幢外表高级灰的二层小联排。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可以看到彼此房间里的情况。当然,拉上窗帘就看不到里面,除非有孙行者的火眼金睛。不过,他知道那户人家已空无一人,再也没必要拉上窗帘。他很清楚。
最近生活的压力越来越大,工作不如意,收入一直下滑,房贷压得他透不过气来。更气人的是房价不断下行,导致他更是莫名烦躁。他本想把房子卖了缓口气,可挂出去的房子几乎无人问津,他挂出去的价格已远低于当初买进的价位,就算现在能卖出去,他也要损失一大笔钱。
钱,钱,一切都是钱惹的祸。
一想到钱,他就不得心生哀怨。为什么有些人生来就财运不断,生意兴隆,为什么有些人绞尽脑汁、辛劳一生,也只得混个温饱。
他想起了那个人。对了,那个案子进展怎么样了?有没有抓住嫌疑人?或许他可以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上午10点18分。很精准的时间。贵有贵的道理。这块江诗丹顿手表价值不菲,时间上一向卡得很准。江诗丹顿手表,手表界的劳斯莱斯。
陈忠在一刹那间犹豫了。他独自坐在办公室里,低头看着手头的那份报告。
这是一份关于刘旺财的审讯记录。他和王凯等人日夜审讯,满以为案件会取得重大突破。但在上午收到的一份关于刘旺财作案时间的调查记录,彻底封死了他所有的幻想。证据链完整、证人证物充分,刘旺财根本就没有作案时间。更糟糕的是刘旺财因为惊吓过度,引发重症,陷入昏迷。最起码在近段时间里,是无法再让刘旺财开口了。
是调查方向错了吗?他开始自我怀疑起来,但他又有些不甘心。早在前两日,他最不喜欢的人就提出刘旺财不是嫌疑人的论断。可当时有些作案时间没有完全对上,所以他还一直坚持,甚至他在领导面前夸下海口,认为刘旺财就算没有参与作案,也应该是幕后主使。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现在他不仅要承认自己的错误,还得再重新调整调查方向,在领导面前大失颜面。这是他绝不能忍受的。
支队的领导马上就要面临退居二线,现在他是支队长的热门人选。恰巧此时发生这么一桩重大案件,也是他展示能力的大好机会,甚至有人对透过口风,只要顺利侦破此案,他当选的机率无人匹敌。所以,他一定要把握好这样的机会。
当然,机会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剑。如果他办好案件,会得到无尽的嘉奖,同样,如果他办砸了案子,一样被打入冷宫。这起案子影响面实在是太大了。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案子,案子。陈忠把思绪重新拉回到案子当中。既然刘旺财的作案嫌疑被彻底排除,那吕品德到底是谁杀的呢?难道真要如那个酒鬼警察所说的那样,是熟人作案?刘旺财不也是熟人吗?难道还不够熟?如果还不够熟,那同床共枕、朝夕相处的吴丽够不够熟?
陈忠又拿起了吴丽的档案。吴丽的资料他也看过几十次,只是对吴丽的印象只是停留在一般的水平。他知道酒鬼把调查重心放在吴丽身上,但从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酒鬼的调查进度也一样陷入停滞状态。吴丽当晚也的确没有作案时间,这点勿庸置疑。可酒鬼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锲而不舍地调查吴丽呢?
难道酒鬼的直觉真的有这么神奇?他不禁苦笑一声。如果他也把调查方向放在吴丽身上,这不是当领导的面让酒鬼打他的脸吗?打脸?打脸重要,还是那高高在上的职位重要?学尺蠖,伸屈自如?
陈忠无奈地把吴丽的资料扔到桌面上,闭上发胀的双眼,揉着发痛的太阳穴。
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蝴蝶飞呀飞,飞呀飞……”动人的旋律,优美的歌词,可他并没有这种感觉。他的妻子名叫胡蝶。在外人的眼里,他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育有一子,家庭和睦,生活幸福。但幸福不幸福,应该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在家里,他和妻子的感情比睡在同一屋檐下的室友还要冷淡。难得他们同时待在家里,两人说话也绝不会超过十句。
陈忠瞥了一眼电话号码,是陌生的电话。有那么一短暂的时间,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接。但最终手指还是滑向了绿色的通话键。
“喂,您好。”陌生的声音。
“您是……”陈忠本来想着是不是广告公司的推销电话。现在经济不景气,销售的电话明显多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