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回到家,闻了闻自己的身上,好像也没有什么酒气,忽然就懒得不想洗澡。
可要是让她从外面回来不换衣服不洗澡就躺自己床上去,她心里又有点膈应的慌,所以她把自己摔在了沙发上,躺了下去。
可能也有那么点酒精的作用,沈清躺在沙发上很快就睡熟了过去,并且做了一个久违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自己八岁那年,那时爸妈不间断的争吵已经持续了近一年的时间,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幸福的小孩,甚至有点战战兢兢,敏感脆弱。
那是一个傍晚,爸妈终于在大吵一架以后,在家里翻找了一通,然后拿着自己的东西狠狠对着对方放狠话。
妈妈说:“我现在多看你一眼就觉得恶心!”
爸爸是怎么说来着?哦,他说:“彼此彼此!”
然后他们摔门而出,再也没有回来。
她正常地上学放学,三天里,她只有学校里的那顿午饭可以吃,回到家就是一地的东西和空荡荡的房子。
第三天的晚上,家里来了一位中年女人。
是的,在爸妈离婚的第三天,他们终于想起他们还有一个女儿,他们也商量好了她的归属。
她应该算是跟着爸爸的,所以爸爸给她请了个保姆,又随手扔了张卡给她,然后他们每个月会按时给她打钱,而那张卡还是保姆带给她的。
从此,她最需要人关怀、最需要爱的年岁里,再也没有人爱她。
邻居的孩子开始说她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开始孤立她。
就好像一旦没有了爸妈,孩子就一定会是个坏孩子,明明以前对她很热情的邻居,虽然在小区见了她也会温柔地叫她名字,可却紧紧拉着自己的孩子离她远一点。
仿佛一夜之间,她就成了什么会传染病毒的病人。
她的学校家长会上出现的不再是爸妈,而是保姆,面对同学的好奇,她学会了沉默。
而那时候,爸妈已经各自结婚,有了新的家庭,连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好像也忘了她的存在。
保姆人很好,对她很是照顾,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从来没有发生过社会新闻里出现的那一幕幕情景,可能也是爸爸给的钱够多吧。
可她没法改变的是,保姆不会爱她,哪怕她们一起相处了十年之久,她至今仍旧记得保姆来时的场景和离开时的神色。
那是十年如一日的同情和可怜,因为那位保姆见过她所有的挣扎。
她在八岁的时候以为她没有人要是因为自己不够优秀,所以她拼了命地学,什么有用学什么,别的家长期望自己孩子学什么她就去学什么。
她成为了学校里最优秀的孩子,一直到高中,高三开学的第一天,她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底下坐着的是样样不如她的同学,还有他们的父母。
那时候她才意识到,哦,原来她的努力没有用,被扔掉就是被扔掉了,只是因为不想要而已,与其他都无关。
所以她试图放弃一次,可她在酒吧得到了一罐甜甜的旺仔牛奶,她忽然觉得坚持那么久,也不是不可以再坚持,反正酒吧也挺无趣的。
她没被自己的爸妈珍惜,但她短暂地被陌生人关怀过,这种感觉不差,她的人生也并不那么糟糕。
后来她考上了理想的大学,十八岁的时候,她办了一张全新的卡,把她攒了很多年的钱全都转到了新的卡里,在她读大学的城市里买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公寓,不大,却是她的家。
总好过从前那个房子,里面住着她,房产证上却写着另外两个人的名字,而那两个人可能永远都不会回去了。
不在乎她吗?也不是吧,她还记得他们曾抱着她叫她宝贝的样子。
可是什么东西都可以分为你的和我的,唯独她不能,破碎的他们都不想要属于对方的东西。
所以说啊,当初不在一起不就好了吗?那样就不会有她存在了,不就很好吗?他们大概会是顶峰相见的朋友,而不会是有朝一日一地鸡毛的爱人。
概括了那十年的梦本该很长,可沈清睁开眼时,发现只是过了短短两个小时。
所以说啊,不在一起不就好了吗?沈清这样想着。
她打开手机,看着她和顾南的聊天框,可是她拒绝的话却说不出口,她可以骗任何人,她也可以骗顾南,可她骗不了自己。
让她亲口拒绝自己喜欢的人,那真的是太残忍了。
她也不是什么圣人,她也只是个普通人,会做好事,也会有卑劣的一面,她一点也不想那样做,那样她真的受不了。
躲一躲吧,顾南那么聪明,他一定会明白她的意思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