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青殊这个时候才真正体会到,人生最难的除却生离死别之外,就是做选择。
她怔怔地看着那扇如潭水般平静的门,觉得在那一瞬间,心灵达到了一种无言的平静,仿若爱恨嗔痴都从身上褪去,再无什么可以掀起波澜。
也是在那一瞬间,她也做好了决定。
淼青殊吐出一口气,又将自己的手掌虚虚地贴在了门上。
这一次,回应她的是一股巨大的能量,门像潭水忽生漩涡,往里吞噬着东西,把她往里面吸着。
淼青殊散下了自己的头发,这还是森焱帮她梳的。
那一刹那,发丝就被卷的散乱,随着门中的力道到处飘。
她摩挲了一下这扇门,眼里有无尽的哀愁,而后捡起了门旁边的一块尖锐的骨刀,在浮灯亮起来的时候她就看见了,不知道是谁遗落下来的。
淼青殊又重新用手收拢握住了散乱的发丝,随后用骨刀沿着颈部高度果决地割下了自己的头发,于是那一秒剩余的发丝又散乱了起来。
她把那一撮裁下的头发抵住了门,也是这个时候她才感受到自己还在发抖,她原以为自己很平静。
兽神还是眷顾着自己孩子的,她给了淼青殊真相、给了她选择的机会,但又用一种极其委婉的、慈爱的方式挽留她。
她握着那撮头发穿过门,手就像是被温和的水包裹着,轻轻盈盈地摆动。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哽咽了一下,“以发代身,我也算是回到了我的故土。”
而后,她就缓缓地松开了自己的手,任由那些刚刚从她身上裁下的头发,被门内的宛若水流的轻柔力量带走。
人生在那里一半其实也就死在了那里,所以故乡也叫血地。
所以做完这些她又把手收回来之后,淼青殊眼泪就一直不停地流,觉得身前身后空荡荡,像是真的死过一回了一样。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平复好自己的情绪,那扇门兴许是感应到东西了,也渐渐地收回了力量,最终又归于了平静。
淼青殊最后再看了那扇门一眼,就强迫自己果决地转身。
她没有离开,所以森焱自然也没有了生命危险,原先附着在蛇蜕和叶刀上的力量又回了来,只是那藤蔓腰带枯萎了就活不过来了。
把叶刀捡起,又用手把裙子提好之后,她才开始往外走。
推开门的时候,骤然的亮光让她有些不适,她闭了闭眼,睁开之时,发现森焱还站在神州边缘,牙娅那片羽毛也还刺在他的胸膛上,殷红的鲜血流了一片。
她眨了眨眼,竟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荒谬感。
看到她又出来之后,森焱愣了一下,而后表现得很是激动。
她的头发变短了,好像不能再扎起来了,眼角发红面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那条乳白色的小道也还在,淼青殊踏上去,一步一步地朝着他的方向走去,由此她又看见森焱变得手足无措了起来,和他平日里沉稳的模样实在判若两蛇。
脚又重新踏上神州的时候,乳白色的小道消失了,那扇门也淹没在了云雾中,再也见不到踪迹,淼青殊咬了一下自己口腔内部,强迫自己不要再去看了。
既然做了选择,就要坚定。
“殊殊。”森焱叫了一声,但又不敢有什么动作。
两人就此尴尬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淼青殊开的口,“森焱,我的裙子太大了,原来那个腰带又枯萎了。”
她没有提及方才的事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好。”他立刻就想伸手把她弄,但又想起了什么。“现在在神州,我没有办法用力量,我给你用针缝一下吧。”
说着,他就想立刻从空间里掏出针来,但是被淼青殊制止住了。
“先去疗伤吧,你还在流血。”她顿了顿,又不确定地问他。“这里可以疗伤的吧?”
“可以的。”森焱应得很快,又下意识地想如同往常一般抱起她,但是被她后退一步躲开了,他举在空中的手顿了顿,又讪讪地收回去了。
淼青殊连视线也和他躲开了,“走吧,你先走去疗伤吧,我知道路。”
森焱没有回话,固执地跟在她身后半步往前走,像是那个受着伤、鲜血直流的人不是他。
走了一会儿之后,她忍不住了,有些无奈和头疼。“你别这样,我只是想自己走一下,你……”
“神州不止有我们,还有其他兽人。”他罕见地打断了她的话,而后又伸出手把她抱了起来,瞬间就下半身变成蛇尾用极快的速度往前走。
淼青殊无奈,倘若不是在石门内听到了那些森焱内心的声音,她还真不知道对方对自己已经用情至深了,这样的行为,她倒会以为是对方强硬和不喜欢被拒绝。
她的心中刚吐槽完,忽而又听到了一个声音。
-“律查狐说得果然没有错,只要不要脸很多事情都可以解决。”
这是,这是森焱内心的声音吗?她还以为在石洞的听见的只是短暂的,没想到到了外面还能听见。
-“殊殊已经愿意让我抱了,是不是没有那么生气了。”
气,她当然气,都快要被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