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八年,酷暑七月,流金铄石。
皇帝驾崩,与皇后合葬皇陵。太子年幼七岁继位,东厂督主把持朝政,太子生母萧氏晋封太后,萧氏母族手握兵权,先皇胞弟宁王暗中蛰伏,各种势力盘根错节,明争暗斗。
先帝子嗣稀薄,只有一子,早年为防萧氏一族生出异心,将太子交与先皇后抚养,先皇后于太子七岁时不幸染病离世,又交与其他妃嫔抚养。先皇后本是先帝恩师太傅之女,自幼陪伴先帝长大,太傅一家扶持先皇继位,更有从龙之功。
东厂正堂司礼监处,有一男子剑眉星目,鬓若刀裁,鼻如悬梁,俊秀威严,头戴乌金色发冠,身穿紫色暗纹官袍,胸口处绣四爪金蟒,腰间别镶金玉带,脚着玄色缎面官靴肆意坐在堂前紫檀木椅上,此人正是东厂督主——司礼监掌印大太监秦延,吉安为秦延奉上热茶,秦延手拿茶盏,潜品一口,放在案桌上,淡淡问道:“先帝遗诏都收好了吗?”,吉安低头轻声道:“主子放心,都收在咱司礼监。”
门外常平来报:“主子,太傅家嫡次女苏瑾宁前来求见。”秦延听后,皱了皱眉,不快的说道:“她来怕不是为了先帝遗诏,常平,还不快把人请进来。”常平快速回道:“是,主子。”
随后,一个头戴琥珀钗与镶金蝶恋花步摇,项带玫瑰七宝璎珞圈,身着藕粉色镂花交领银丝窄袖襦裙的女子进入堂中,她云鬟雾鬓,远山眉黛,琼鼻朱唇,柔柔双瞳中水波漾漾,目光清冽,眸底深处隐藏着闪烁地锋芒。
她走上前来行礼,眸眼轻抬道:“秦督主,先帝在时,曾将臣女家父叫于榻前,拟遗诏一封,臣女特来讨要先帝遗诏。”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落在屋里的每一处角落。
堂前秦延轻抚右侧佩刀,敲敲刀柄,轻声嗤笑,不悦道:“苏姑娘,可知这宫里谁是主子,遗诏的确在本座手中,本座为何要给你?”
苏瑾宁从容淡雅地望向秦延,“遗诏特封臣女为郡主,召臣女入宫辅佐皇帝,皇帝年幼,母族势大,臣女府上皆为先皇一派,嫡姐贵为先皇中宫,欲求自保,必护幼主安康,延续先皇统治,以防宁王篡权或萧氏独大,扰乱朝纲。”
秦延倾向案前,单手撑起头来,勾勾嘴角,低沉邪魅的声音传来,“小姑娘长大了,确实聪明了不少,复巢之下焉有完卵,力求自保为时不晚,吉安,还不快去太傅府上颁旨”,吉安躬身道:“是,主子。”吉安拿上遗诏,带领苏瑾宁离开司礼监,前去太傅府颁旨。
太傅府上,众人跪拜,“奉天承运,诏曰,太子年幼,继承大统,恐无人照料,念皇后胞妹苏氏瑾宁,德行仁厚,学识博渊,进封为郡主,召其入宫悉心教导太子,告慰皇后在天之灵,钦此。”
瑾宁起身接旨,将圣旨交与祖父苏文朗,苏父苏玄永搀扶苏文朗进入屋中,苏文朗坐在屋中正堂主位,开口道:“我苏家世代文官,到我这一代官至太傅,长子正三品大理寺卿,次子从三品太仆寺卿,朝中势力分帮结派,夺权之人欲登顶,必先铲除先帝势力,灭我太傅府满门。”
底下苏玄永听后眉头紧促而后舒展,“父亲,我们尚有一线生机,瑾宁入宫,保护幼帝,幼帝不死,夺权之人难成,东厂挟领幼帝,把持朝政,对于我苏家来说,无疑是最安全的。”
瑾宁站起身来道:“祖父,父亲,依瑾宁拙见,苏家不如早日拥护东厂,于东厂羽翼下寻求庇护,瑾宁入宫,可做人质,秦延人质在手,既而更愿与苏家结盟,胜算更大,于双方来说都是万全之策。”
苏文朗缓慢站起身来,背过手去,开口笑道:“置之死地而后生,瑾宁之见,实乃明智之举,以后我苏家安危系于瑾宁身上,所有人需护瑾宁周全,散了吧。”
携芳居,苏玄永领着苏瑾宁走入院中,院中沈氏念慈牵起瑾宁的手,走入屋中,双眼微红,哀声叹道,“瑾婉年少与先帝情投意合,进入宫中,位至皇后,仍无法在宫中安神立命,如今宁儿也要进那吃人的皇宫,我实在放心不下,玄永,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瑾宁握住母亲的手,扑向母亲怀里,柔柔说道:“母亲,母亲,圣旨已颁,已成定局,父亲也没有办法改变,宁儿必须要护住苏家安危,只是以后与母亲再难相见,宁儿舍不得母亲。”
苏瑾煜与苏瑾济进入屋中,苏瑾煜率先开口“宁儿,哥哥白日在国子监未能回家接旨,你嫂嫂已去帮你收拾衣物,此去宫中,定当万分小心,保全自己”,苏瑾济随后道“姐姐,你要是在宫里受委屈就让人回来告诉我,我到时候去揍他”。
瑾宁连忙起身,眉头轻蹙“瑾济,姐姐走了,你不许总胡乱捣蛋,听家里的话,不许舞刀弄枪”。夏晓冉小碎步进入屋中“宁儿,在宫里要多多照顾好自己”。
一家人在一起互诉衷肠,和乐融融,却都放不下对瑾宁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