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出来了?没错,他的确是,因为他“勉强而为难”地做出决定,让“君无戏言”这件事作罢。
比他想像中的更能干,他不谋小私,不揭发烈风在他身边安插暗棋之事,不提烈风让人假冒神医,假手大夫人对他下断子绝孙药……挑出来的每件都是大案子,让他知道看宾比想象中更阴私恶毒。
老六是怎么死的?不是因为淑妃身子孱弱,孩子先天不足病死的,而是因为淑妃母家与常氏结党,而淑妃聪明,知道自己的孩子年幼体弱,断无入主东宫的机会,因此选择投靠皇贵妃。
老六之死,是烈风给淑妃家人的警告。
烈风冒功受奖,此事本只有军中少数人知道,过去不追究,如今却一件件挑出来明讲,并且人证、物证俱全,令烈风狡赖不掉。
烈风盗卖军粮给敌军,为求战争打得久一点,好让他继续争功;他每年收下各地官员的大笔孝敬,他买卖官职,他泄漏考题,他与湘嫔、如贵人有染……他做的坏事,与烈戬不相上下。
将所有的罪证送进御书房,开出条件——杀了烈风,满朝文武只会知道他贪污事证,若只将他贬为庶民,那么他在后宫做的肮脏事,将会一一公诸于世人眼前,由世人来公评。
皇帝能不在乎皇家颜面?当初打算让入主东宫时,他是想到以禅位为理由,至于文武百官在背后的传话,他可以不理会、甚至私下打压,反正各朝各代谁没传过一些不可靠的谣言。
但三皇子一事,绝不是谣言,搜集了足够的证据,可以让烈风死得分毫不冤。
如果不是他的儿子,只是个能臣,或许他会考虑为了保全儿子而自私,但是自己最骄傲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他对太子深恶痛绝,但纵然他罪该万死,他终究是凤慈皇后所出,他忘不了那年,皇后在闭上双眼之前,紧紧拉住自己的手,求他教育他们、栽培他们,别让他们走岔了路,是他的错,他没有好好教育他们,导致这对兄弟成了如今模样,他责无旁贷啊!
身为皇帝,他没有向任何人低过头,但现在他低头了,对着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问,“没有两全的办法吗?我将烈风眨为庶民,铲除烈真的势力,让三皇子入主东宫,行吗?”
不带丝毫感情地冷声回应,“这段日子微臣不在朝堂上,皇上定然已经看得明白清楚,所有皇子中,唯有三皇子足堪大任。就算微臣不提,皇上定然也会立三皇子为太子,皇上怎能以此为条件,与微臣商谈?”
“你就不能网开一面,烈风毕竟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
他点头说道:“行,只要竹青能够活过来,微臣就不坚持大皇子伏法,还请皇上慎思,十日后,微臣再过来与皇上要答案。”
黄岐瑞离开,皇帝看着他的背影无奈。
过去,他用竹青的性命来逼黄岐瑞接下东宫太子之位,如今,黄岐瑞用烈风的命逼自己还他一个竹青。他们还真是对不折不扣的父子,作法相似、想法雷同,想挑出他半分错处都没办法。
竹青盯住半天不说话的皇帝,他诡谲的笑脸像在图谋自己什么似的,让她心底隐隐升起一股不安。
“皇上,您在想什么?”
“记不记得,朕打算用你逼迫黄岐瑞时,你说一句话:君无戏言,朕已经给了你休书,就不能把你送回黄岐瑞身边。”
“是。”竹青硬着头皮点了下头。
“君无戏言,朕决定赐死常竹青,就不能让她苟活于人世。”
话题怎么会绕到这里?皇上后悔,决定出尔反尔,让她再死一次?一口气提在胸口,她憋红了脸。
看着她奇怪的表情,他清楚竹青想到哪里去了。
“不必担心,常竹青已死,你现在是湛若霏,你的身分名册朕已着府衙办妥。”他朝王顺示意,王顺上前将文书置于桌案前。
竹青拿起文书一看,里头的生日、姓名以及爹娘名字全是前一辈子的,从今尔后,她再不必顶着常竹青的身分过日子。
她满意地展开笑靥,尤其在发现一张百两银票夹在文书里头时。
皇帝说道:“你不宜久留此地,否则早晚会被人揭穿,君无戏言呐,朕总要顾着自己的颜面,朕已着人在京城买了新房舍,就让绿苡、红霓跟着你,你们将东西收拾妥当,准备离开吧。”
皇帝的话让竹青松口气,他都替自己打算好了,真不晓得前些日子的忧心所为何来,果然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竹青双膝跪地伏首叩拜,礼数齐全得让她忘记自尊与人权,这是第一次,她对皇帝真心真意的感激。
黄岐瑞淡眼看向方蓉蓉,她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教人沭目惊心。
那日,她受伤回到王府,却还心心念念着替齐烈风完成最后一项任务,她藉着向黄岐瑞哭诉乞怜的机会悄悄下毒,却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全在别人眼中。
人赃俱获,方蓉蓉和兰春被关起来,兰春三番两次想逃跑,但她的武功连丹梅都比不过,怎能逃开黑虎的监视?
她们因为无法将讯息传给齐烈风急得焦头烂额,日不食夜无眠,她们心慌意乱手足无措,想方设法地企图谋得一条出路,但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