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首府每个奴隶在认主时都要在身上刻下主人的姓名,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荣耀的标记。
鸦隐的手臂上也曾刻过几个名字,不过那些名字的拥有者早已埋在黄土里了。
在被扔进囚营之前,那位培养他长大的先生曾柔声叮嘱他,“孩子,如果哪一天你还是找不到追寻外界的理由,欢迎回来,使徒的位置永远在你身后。”
消失的力气逐渐恢复,四周寂静,少年缓缓睁开眼睛,迎面对上一张放大的脸。
女孩儿黑葡萄似的眼睛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自己,发现自己醒了后猫儿一样向后退了去。
“洗干净了后,真是个活脱脱的俊俏儿郎啊。”宁晚姝发自肺腑的赞叹,眉目朗朗,孤傲不羁。
貌似还很有力气,养好伤之后可以帮她干活,不错不错。
“宁如雪看见了还不得后悔死。”女孩言语大胆,却意外地不让人讨厌。
她不知从哪儿掏出两张宣纸,上面爬满了歪歪扭扭的墨迹。
“既然你醒了,就看看我刚写好的合同吧”又害怕对方不理解,继而补上一句,“就是一种需要双方同意的契约。”
其中一张被递进手里,鸦隐审视着那上面宛如蝌蚪游动的字迹,眉头皱紧。
如果是先生看到这样的字一定会忍不住杀人吧。
他扫了两眼,大致意思是眼前这个小不点姑娘要花钱雇佣他做自己的侍卫五年。这五年里,除了必要的任务他可以自由分配自己的时间,之后,她便会按照约定销毁终身契放他离开。
末尾的名字是唯一能入眼的—“宁晚姝”,而鸦隐二字丑的不堪入目,还有一团涂抹的乌黑代表了隐字对书写者的困难。
宁晚姝观察到她的受雇者抽搐的嘴角,难得有点不好意思。
自从五岁那年阿母离世,平夫人以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一点不让她入学堂。
长到现在,无人管教,字虽然都识遍了却不想练,只有自己的名字写的好看些。
“侍卫长给了我你的身份木牌,鸦隐,羽族,年十四,应该无误。”
“你识字吗,要不要我解释……”
“我可以画押。”一阵暗哑的嗓音打断了她。
宁晚姝觉得面前的人真是骨骼清奇,哑药竟对他没用。
那人抬眸,声音依旧沙哑,但说出的话却字字有力。
“但作为你的侍卫,我在做每件任务之前,要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从前杀人,没有任何理由。先生教他圣贤书上的礼义廉耻,忍耐克己,却从不告诉他为什么这个人该杀,那个人也要杀。
而当他发出疑问时,先生惊奇极了。
“小乌鸦也会关心这些吗?”
“隐于暗处或走到他们面前,看着那些前一秒生动可爱的人们下一秒睁着双眼定格在那一瞬间,你难道感受不到这其中的乐趣吗?”
机关射出几缕蛛丝一样的银线,他推动轮椅轻轻靠近,白玉一般细腻的手指搭上鸦隐的正在流血的肩膀,如同担心孩子成长的父亲一样忧虑。
鸦隐回想到此处,再也记不起后面,脑袋里仿佛有针扎一般疼。
“那是自然。我还能让你杀人放火吗。”女孩开心的拉住他的手。
在一方思绪飘空的时候,两团小小的红泥牢牢地印在纸上左右两处。
四年时光如天上流云转瞬即逝。
同样的狗洞,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少女熟练地穿了过去。到了墙那头,才发现自己的侍卫早已抱着佩剑远远地靠在树下等她了。
“鸦隐,你不讲武德。说好了要一起钻狗洞的。”少女怒斥。
那人顷刻间消失,只有身上飘散又聚集收回的黑色羽毛能证明他的踪迹,鸦隐在她面前站定,嘴角的弧度微不可察。
他低头道“有吗?”炫耀似的。
宁晚姝皱眉,甩开他直接往街道方向走了。
两边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商品更是玲琅满目。
少女左瞧右看,偷偷向后瞥有没有人跟上,转而发现自己手里多了一把冰糖葫芦,立马有了笑颜。
原来那人一直跟在自己旁边。
“鸦隐,你知道吗?”
“我昨晚又梦到之前和你说的那只大老虎了。我骑在它身上,在山林里转了好久,可威风了,它的背又大又宽,摸着毛茸茸的……”
女孩一边吃一边说,没有注意人潮汹涌,差点与一个擦肩而过的人撞上,幸好一双手将她拉住了。
“吃便是吃,讲那么多作甚?”一直冷面的侍卫轻敲了下她的脑袋。
宁晚姝斜看了他一眼,将签上最后一颗大山楂恶狠狠地拽下,眼神像是要将旁边人拆吃入腹一般凶恶,两颊鼓鼓,总算咽了下去,“知道了。”
她朝四周瞧了瞧,发现人流大多往西南方向而去,拽着少年的衣角就跟了上去。
打斗场由巨大的圆台搭建而成,四周坐满了观众。
此刻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少女,手持红缨长枪,站在台上,像是等待良久。
终于,一个抡着双刀的中年大汉跳上了台,他放下狠话道,“你大爷我手下这两把刀,不知砍下了多少人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