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南行自首,我打点了一些先前老宅的学生参与负责林默写案,按老宅的规矩,一次清恩,自此之后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人家同意了,而效果比我想象的更好,果然,人总是希望可以早点甩掉扯着自己的尾巴的,傅家不会挟恩图报,只这一次,人生以后就都是坦途了。
除此之外,就是玛笪那边的关系,玛笪为了威廉这个摇钱树这些年来没少帮他收拾烂摊子,从本质看无非就是求财而已,我给不了他们像威廉一样的好处,但我可以让这个“威廉”一直活着,保下梁森继承梁韵遗产一方面是为了私情,再有就是把威廉这个窟窿堵上,玛笪就会毫不犹豫的丢弃一个无用的人,他们并不担心梁森会不像他父亲那样为玛笪付出,在玛笪那边,威廉的旧账多了去了,注定会让梁森纠缠一辈子,但福祸相依,有了玛笪这重保障,只要他不惹大祸,一辈子也没几个人敢招惹他。
有了上头的保障我心里也就稳了,再不用担忧威廉什么官身,人嘛,有利用价值才会有人保,威廉是典型的好日子过多了,认回儿子兴奋上头,早把什么危机意识抛之脑后。
我平下心气上前,抹去眼泪,拿过好几个杯子来统统都倒满了酒:“你还不知道吧,玛笪不要你了,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真的触犯了这个地方的法律,玛笪能保你吗?玛笪敢保你吗?不仅如此,人家还给了我不少你的东西,帮助还挺大的,你要不要先自己猜猜都是些什么类型的东西?”
威廉脸色一黑,目光缓缓移向自己儿子,或许也是从这时起才明白我非要留下梁森的作用是什么。
“你知道陈家以前是做什么的吗?”我忽然问,话音刚落又做出一副遗憾的样子,苦恼的摇了摇头:“哦,你应该知道的,毕竟、陈长叡之前是跟你共事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梁森更迷糊了,一使劲把封适之推开,紧接着又抓住我手腕。
陈叔叔的事情我们先前都有参与,虽说他早就金盆洗手,可难保手下人是否干干净净,他是造人暗算才走上绝路,连带着陈家都在国内倒台,我们都看在眼里,可这么久了却无人思考,为什么威廉能这么准的抓到陈叔叔的把柄?况且陈家跟我家的联系无非姻亲而已,是陈伊宁跟我家走的近些,陈叔叔称病并不大出面,也很少有利益往来,威廉为什么偏从陈叔叔下手。
那是因为他知道,陈叔叔同样是我家的后路,金盆洗手又不是死了,陈长叡这个名字照样刻在许多人眼里心里,他需得很了解陈叔叔的过往才能一击即中,威廉一辈子除了少时和眼下报仇就都在玛笪,他也只能是在那里跟陈叔叔认识了。
至于陈伊宁为什么当年没认出威廉,无非是威廉和陈叔叔在玛笪势均力敌,年少时斗过,但玛笪上方并不希望两颗摇钱树内讧、从中调停,他们就只能讲和,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两个不见面,陈伊宁被送回陈家老宅抚养,去玛笪的次数不多,当然也就不知道威廉。
我并没什么闲心一点一点给梁森解释,便只给他四个字:“自己去查。”
威廉那张脸说惊讶算不上惊讶,说认命算不上认命,长长的叹了口气,或许就像陈伊宁找到的那个玛笪人说的那样,陈长叡的往事在玛笪是绝密,他在跟玛笪一刀两断前是出了好大一趟血、坚决要求他们保密的,可惜,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花钱买不通的赌徒。
“三叔不猜就算了,我也没什么闲工夫再跟您耗下去。”我将方才倒满的酒杯送到威廉跟前:“以后说不准儿就没有这样一醉解千愁的日子了,三叔不妨趁进去之前、多喝一点?”
从窗口传来叽里呱啦的哭嚎声,威廉接了我一杯酒,朝着窗外看去,从这时起忽然整个人沉下去了,我瞧着他侧脸十分疲惫,一杯酒下肚后张了张口,从中吐出一个又一个的名字:“汪伏生、闵先辉、成明安、樊其仁、季子方、翟立新……还真是让我想准了,这些人,你一个都没放过。”
我才回神,怪不得说了这么半天公家都没进门,不过可惜这些事并不是我的安排,大概是陈伊宁的,威廉所说的都是他亲信名单上的名字,手下人知道的事情比从玛笪请来的那几个多多了,这点她考虑周到,可惜,威廉偏把这份赞叹细心的欣慰给了我。
我最恨他那副欣慰的眼神瞧着我,他为什么非要觉得他对我的伤害是我成长路上的磨炼?争斗就是争斗,我何需他给予我磨炼?如果可以自己选,我宁愿我永远不要长大,而事实也真是这样的,写哥为我包揽一切事情是显而易见,老傅有过把我培养成继承人的心思,但他也是让我自己选择的,我如果不愿意,他也会想另外的方式让我度过简单快活的一生,我从未想过用最亲的人的死造就我的成长……
威廉将酒喝尽了,手顿了顿没碰剩下那几杯,他回过头来看我:“你赢了。”